第24章 海眼初探

　　陆然握紧掌心翠叶，望向东北。

　　那里天际低垂，云层旋成灰暗涡流，仿佛巨兽独眼凝视大地。连风都带着呜咽，将远方隐约的雷鸣送至耳畔。

　　“归寂海眼……”苏小婉轻语，指尖无意识掐算，“云娘前辈所言不虚，此地法则异常活跃，却也……充满恶意。”

　　桃夭眯眼感受片刻，粉裙被紊乱气流吹得猎猎作响。

　　“像是无数看不见的刀子挂在空中。在这里打架，怕不是要被空间裂缝切成片。”

　　陆然灵觉全开，缓步前行。

　　太初之气自然流转，将触及身体的混乱道纹细微抚平。他如同行走在布满蛛网的密室，需时刻避开那些“粘稠”的危险节点。

　　越是深入，环境越发诡异。

　　地面不再坚实，时而如水面般荡漾波纹。一株枯树半截没入虚空，另半截却开出妖艳红花。碎石悬浮空中，组成不断变化的诡异图案。

　　“跟紧我。”陆然沉声道，目光锁定数丈外一片看似平静的区域。在他感知中，那里道纹扭曲如乱麻，是处隐形陷阱。

　　他指尖逸出细丝般太初之气，探入那片区域，如同巧手梳理线团。混乱道纹被暂时抚平，显出一条狭窄通道。

　　三人迅速通过。

　　刚踏过，身后便传来空间撕裂的锐响。原本平静处陡然裂开漆黑缝隙，吞噬了途经的几只飞虫。

　　桃夭回头瞥见，俏脸微白。

　　“好险！”

　　苏小婉却蹙眉望向左侧远方。

　　“有人。不止一拨。”

　　残破山脊后，隐约可见人影绰绰。几面巡天司旗帜在灰暗天光下依旧醒目。另一侧阴影中，幽冥道特有的死寂气息如薄雾弥漫。

　　“他们倒来得快。”陆然冷笑。看来枯骨老鬼和赵统领虽被云娘惊退，却未远离，反而抢先在此布局。

　　“要绕开吗？”桃夭跃跃欲试，“或者干脆杀过去？”

　　“不必。”陆然摇头，“海眼未现，此时冲突毫无意义。他们想当黄雀，便让他们等着。”

　　他选定一条更为崎岖、道纹相对“稀疏”的路径，借助嶙峋怪石与空间畸变区域掩护，悄然向前推进。

　　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一片相对开阔的盆地边缘。

　　盆地中央，景象令人窒息。

　　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海”，而是一片浩瀚的、由破碎法则与混乱能量构成的“浆糊”。色彩混沌粘稠，缓慢旋转，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

　　边缘处，空间不断塌陷、修复，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就是归寂海眼！

　　而在海眼外围，竟已建立起数座临时营地。巡天司的白玉塔楼与幽冥道的骨幡遥遥相对，更有一些中小宗门和散修联盟的旗帜夹杂其间，各自占据一小块地盘，彼此警惕对峙。

　　“这么多人……”苏小婉低呼，“他们想做什么？”

　　“等。”陆然目光扫过那些营地，“等海眼平静期，等别人探路，等抢夺机缘。”

　　他视线落在海眼正上方。那里悬浮着一座残破的青铜巨鼎，鼎身铭文黯淡，却散发着镇压诸天的古老气息。鼎口对准下方海眼，丝丝缕缕的混沌能量被吸入其中。

　　“那是……‘镇墟鼎’？”苏小婉辨认出鼎上模糊纹路，“古籍记载，乃上古大宗用以稳定秘境核心的至宝。看来前人早已在此布局，试图控制海眼。”

　　正观察间，海眼异变陡生！

　　旋转的混沌浆糊猛地加速，中心处鼓起一个巨大气泡。气泡破裂，喷发出无数色彩斑斓的光流，如同节日烟花，却蕴含着致命的法则碎片！

　　“海眼喷发了！快退！”远处营地响起一片惊呼。

　　各色防护光罩瞬间亮起，抵御着四散射来的光流。

　　一些靠得太近的倒霉修士被光流扫中，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整个人瞬间消融，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一道赤红光流如同有生命般，扭曲着射向陆然三人所在方位！速度快得超越思维！

　　“小心！”

　　陆然一步踏前，太初之气在身前布下灰蒙屏障。并非硬挡，而是引导。灰蒙气息与赤红光流接触，如同水流遇礁石，将其险之又险地偏转方向。

　　轰！

　　赤红光流擦着他们掠过，将后方一片山岩化为虚无。

　　陆然闷哼一声，屏障剧烈波动。偏转这道光流比想象中更耗心力。

　　喷发持续了约十息，渐渐平息。海眼恢复缓慢旋转，但边缘空间明显更加脆弱了。

　　营地中众人刚松口气。

　　突然！

　　海眼中心再次剧烈翻涌！这一次，并非喷发，而是产生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

　　“不好！空间锚失效了！”

　　“稳住阵法！”

　　各大营地光芒狂闪，试图稳住阵脚。但吸力太过狂暴，修为稍弱者连同他们立足的岩石，被一齐扯向海眼！

　　惨叫声此起彼伏。

　　陆然三人亦感到巨大拉扯力袭来，脚下地面开裂！

　　“抓紧！”陆然低喝，太初之气全力运转，双脚如扎根大地，死死稳住身形。苏小婉和桃夭一左一右抓住他手臂。

　　吸力主要针对能量与物质，对神魂影响稍弱。苏小婉腰间定魂珠清光大放，勉强护住三人神魂不失。

　　然而，异变再起！

　　一道极其隐蔽的、灰黑色的符文，悄无声息地自幽冥道营地方向射出，并非攻击陆然，而是精准地打在他身前地面！

　　符文炸开，并非产生破坏，而是瞬间扰乱了方圆数丈内的空间道纹！

　　正是陆然凭借太初之气勉强维持稳定的区域！

　　平衡被打破了。

　　陆然只觉得脚下一空，太初之气与大地道纹的联系被强行切断！

　　“幽冥道暗算！”桃夭惊怒。

　　巨大吸力再无阻碍，瞬间将三人卷起，投向那片吞噬一切的归寂海眼！

　　“然哥哥！”苏小婉惊呼，在失控的瞬间，下意识将陆然向后推去，自己却因反作用力加速坠向海眼！

　　“小婉！”

　　陆然目眦欲裂，伸手欲抓，却只触及她飘起的衣角。眼前景象天旋地转，混乱的能量乱流撕扯着感官。

　　他最后看到的，是苏小婉决然的眼神，以及她腰间定魂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清光，将她整个人包裹成茧，投入海眼深处！

　　“不——！”

　　陆然的嘶吼被海眼的咆哮吞没。他与桃夭也被紧随而至的吸力吞噬，消失在那片混沌之中。

　　海眼边缘，幽冥道营地内，枯骨老鬼收回干枯的手指，魂火跳动，发出低沉冷笑。

　　“种子已入笼，接下来，便是静待开花结果了。”

　　远在数里外一座石峰上，云娘翠裙飘摇，遥望海眼，轻轻叹息。

　　“劫数伊始，造化自争。小友，望你能把握住这一线生机……”

　　归寂海眼缓缓旋转，将一切声音与光影吞噬，重归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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