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星璇之问

　　塔冥这一觉睡得无比深沉。

　　没有噩梦，没有惊扰。

　　仿佛要把在实验室里透支的精力全部补回来。

　　当他自然醒来时，感觉神清气爽，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看了一眼倒计时。

　　【67:38:12】

　　“过去快四个小时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充盈的力量感让他心安。

　　吃了根营养棒，喝了点休息室内自动提供的清水后，他决定继续熟悉身体和能力。

　　主要是【情感共鸣】。

　　这个能力很奇特，消耗大，但用好了，绝对是获取信息的神器。

　　他再次将手按在光洁的墙壁上。

　　这一次，他没有强行去感知轮回塔本身那浩瀚冰冷的“存在感”，而是将精神力尽可能收束、细化，像触角一样，轻轻扫描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寻找。

　　寻找之前可能存在的、其他试炼者留下的“痕迹”。

　　既然这里是个人休息室，按理说应该只有他一人使用。

　　但万一呢？

　　精神力如水银泻地，缓缓蔓延。

　　大部分区域，依旧是那种纯净的空洞感。

　　然而，就在房间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当他的精神力拂过时，指尖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荡开了一圈细微到极致的精神波纹。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情感碎片，如同被惊动的幽灵，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不是图像，不是声音。

　　纯粹是情感。

　　绝望！

　　无边无际的、沉沦深渊般的绝望！

　　不甘！

　　一种拼尽一切却依旧无法改变结局的、撕心裂肺的不甘！

　　还有……一丝淡淡的释然？

　　这情感的冲击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是瞬间就消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塔冥却猛地后退一步，脸色微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呼……呼……”

　　他喘着气，心有余悸。

　　“刚才那是……什么？”

　　“上一个使用这个房间的试炼者？他失败了？死在了某个副本里？所以这残留的绝望……”

　　这个发现让他背脊发凉。

　　个人休息室，也并非完全“干净”。

　　这些残留的情感碎片，如同幽魂般飘荡在轮回塔的各个角落，记录着无数失败者的终末。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绝望情绪带来的负面影响。

　　就在这时——

　　嗡！

　　他面前的通讯界面自动亮起。

　　是星璇的通讯请求。

　　塔冥平复了一下呼吸，接通。

　　“怎么了？”

　　星璇那清冷的声音传来，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查。

　　“你刚才……在做什么？”

　　塔冥心中一动。

　　“你怎么知道？”

　　“感觉到一股微弱但很奇特的精神波动，从你的房间方向传来。” 星璇解释道，“很混乱，很负面。”

　　塔冥恍然，看来自己刚才触发那情感碎片时，精神波动被隔壁的星璇感知到了。

　　他也没有隐瞒，将刚才的发现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一股很强的绝望和不甘，应该是某个前任‘住户’留下的。”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

　　“你的感知……很敏锐。” 星璇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别的意味，“大多数新人，甚至包括一些资深者，都无法察觉到这种细微的情感残留。”

　　“可能跟我的能力有关。” 塔冥说道。

　　“不止是能力。”

　　星璇的语气变得有些郑重。

　　“塔冥，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你说。”

　　“在实验室里，你对我指出的安全路径有既视感。面对猎杀者母体时，你能精准找到它的情感核心。”

　　“刚才，你又能捕捉到几乎消散的情感残留。”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

　　“告诉我，除了名字，除了进入实验室之后的记忆……”

　　“你是否，还记得更多？”

　　“比如……更早之前？进入轮回塔之前？或者其他……类似实验室这样的地方？”

　　这个问题，如同一声惊雷，在塔冥耳边炸响。

　　他瞳孔微缩。

　　星璇果然注意到了！

　　她一直在观察自己！

　　从实验室里自己那些异常的“既视感”和“预感”开始，她就在怀疑！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告诉她自己可能已经轮回了无数次，记忆支离破碎？

　　还是继续隐瞒？

　　星璇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

　　“回答我，塔冥。”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很重要。”

　　塔冥深吸一口气，看着通讯界面里星璇的名字，脑海中闪过在实验室最后时刻，她毫不犹豫将背后交给自己的画面。

　　以及，那些记忆中，更早轮回里，她模糊却真实存在的并肩身影。

　　赌一把！

　　他咬了咬牙。

　　“我……不记得进入轮回塔之前的事。”

　　“但是……”

　　他斟酌着用词。

　　“我确实有一些……不属于这次实验室的记忆碎片。”

　　“很模糊，很混乱。”

　　“比如，我对一些场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比如，我好像……不是第一次见到你。”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水中。

　　通讯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静得只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塔冥甚至能想象出星璇此刻那冰蓝色眼眸中，定然掀起了波澜。

　　过了足足一分钟，星璇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复杂的、仿佛确认了某件事情的叹息。

　　“果然……”

　　“你果然是……‘回响者’。”

　　“回响者？”

　　塔冥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

　　“那是什么？”

　　“一种……极为罕见的存在。” 星璇缓缓说道，“轮回塔的规则，死亡即轮回，记忆清零。这是铁律。”

　　“但总有极少数特殊的灵魂，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抗这种‘格式化’。”

　　“他们的灵魂深处，会留下过往轮回的‘回响’。”

　　“可能是记忆的碎片，可能是情感的烙印，也可能是一些无法解释的直觉和本能。”

　　“这样的人，被称为‘回响者’。”

　　塔冥的心脏砰砰直跳。

　　回响者！

　　这个称呼，完美地解释了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记忆锚点，情感共鸣，那些既视感……都是“回响”的表现形式！

　　“所以，像我这样的人，以前也有过？”

　　“有。” 星璇肯定道，“但数量稀少到可以忽略不计。而且……”

　　她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大部分‘回响者’，下场都不太好。”

　　“为什么？”

　　“因为‘回响’本身就是一种‘系统错误’，是对轮回塔既定规则的挑战。” 星璇的声音变冷，“‘观测者’零，以及它麾下的‘清缴部队’，其主要职责之一，就是修正这类‘错误’，维护系统的‘纯净’。”

　　塔冥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系统错误……清缴目标……

　　他想起在兑换列表时，那被注视的幻觉。

　　“那我……”

　　“你很幸运，也很不幸。” 星璇打断他，“幸运的是，你似乎还没有引起‘观测者’的正式注意，或者……它暂时还没将你判定为高优先级目标。”

　　“不幸的是，一旦你被确认，‘清缴’随时可能到来。”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塔冥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

　　自己特殊能力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巨大的风险！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好像……知道很多。”

　　星璇再次沉默。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

　　就在塔冥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坦诚的语气。

　　“因为，‘回响者’的存在，与我要追寻的‘真相’，息息相关。”

　　“寻找并确认‘回响者’，是我进入轮回塔的……使命之一。”

　　使命！

　　这个词，重重地敲在塔冥的心上。

　　星璇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她不是普通的试炼者！

　　“你到底是什么人？”

　　塔冥忍不住追问。

　　“现在告诉你，还为时过早。”

　　星璇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你只需要知道，目前而言，我们是盟友。你的特殊性，对我追寻真相有利。而我的知识和经验，可以帮你活下去，并更好地运用你的‘回响’。”

　　“我们需要彼此。”

　　很直接，甚至有些冷酷的利益阐述。

　　但塔冥反而松了口气。

　　比起虚无缥缈的承诺，这种基于共同利益的同盟，在轮回塔里反而更牢固。

　　“我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

　　“关于你是‘回响者’这件事，必须严格保密。” 星璇严肃警告，“除非必要，不要在任何其他试炼者面前，展现你超越常理的‘预知’或‘洞察’。”

　　“我清楚。”

　　塔冥又不是傻子，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他问道。

　　“巩固，提升。” 星璇言简意赅，“利用休息时间，最大程度强化自己。下一个副本‘欺诈者庄园’，对你我而言，既是挑战，也是机会。”

　　“机会？”

　　“一个……验证一些猜想，以及可能‘招募’到合适队友的机会。”

　　星璇的话总是带着深意。

　　“比如那个石猛？”

　　塔冥想起在欺诈者庄园背景介绍里，那个给人厚重可靠感觉的名字。

　　“或许。” 星璇不置可否，“先专注于当下吧。巩固你的力量，尤其是精神方面。‘回响’的力量根植于灵魂，强大的精神是驾驭它的基础。”

　　“好。”

　　通讯结束。

　　塔冥独自站在纯白的房间里，心潮起伏。

　　回响者……

　　观测者……

　　清缴部队……

　　星璇的使命……

　　大量的信息涌入脑海，让他对轮回塔的认知，又深入了一层。

　　危险与机遇并存。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盲目挣扎。

　　他有了一个神秘而强大的临时盟友。

　　也有了一个明确的短期目标——活下去，变强，挖掘“回响”的潜力，弄清背后的真相。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

　　看向倒计时。

　　【67:01:55】

　　时间，变得更加宝贵了。

　　他不再耽搁，重新盘膝坐下。

　　这一次，他不再去感知外界，而是将全部精神力集中向内，如同内视一般，仔细体会着灵魂深处，那名为【轮回刻印】的存在，以及那些不断回荡的、属于过往的碎片……

　　星璇之问，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层世界的大门。

　　门后是深渊还是宝藏，唯有前行，才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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