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孙慢慢“找”旧例，慢悠悠翻出免死牌

　　红姑“大闹公堂，刀劈督办，劫走囚犯”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翻了整个平安县。百姓们暗中拍手称快，赞红姑“女中豪杰”，但也无不为其命运担忧。赵德柱惊魂稍定后，便是滔天的愤怒和羞耻！他立刻下令州府差役封锁县衙，严令杜明远交人，同时起草奏章，要以“聚众谋反、袭击钦差”的罪名，请州牧发兵剿灭“匪患”！

　　杜明远焦头烂额，一方面竭力安抚暴怒的赵德柱，拖延时间，一方面紧急派人去寻找躲回靠山屯的红姑和李火火，让他们暂避风头。但谁都明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朝廷若要剿办，区区一个靠山屯，如何抵挡？

　　就在这绝望之际，孙慢慢再次展现了他那“慢工出细活”的惊人价值。

　　事发后，孙慢慢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或义愤填膺。他默默回到那堆满古籍陈档的书库，点起油灯，慢悠悠地、一页一页地翻阅那些落满灰尘、甚至被虫蛀鼠咬的前朝旧典、地方志、律例汇编、乃至一些早已被人遗忘的官府邸报和条陈副本。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喧嚣、赵德柱的咆哮、杜明远的焦虑，仿佛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油灯跳动的光芒。

　　杜明远几次想去催问，都被他那种极致的专注和平静给挡了回来。

　　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孙慢慢慢悠悠地合上一本厚厚的、封面模糊不清的《大诰武臣录及地方平乱纪要辑要》，慢悠悠地站起身，慢悠悠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悠悠地拿着几张抄录好的纸条，走出了书库。

　　他径直来到二堂。此刻，赵德柱正在拍着桌子逼迫杜明远立刻签发出兵剿匪的文书，杜明远面色惨白，据理力争，僵持不下。

　　孙慢慢慢悠悠地走上前，对着暴怒的赵德柱和焦急的杜明远，慢悠悠地行了个礼。

　　“……大……人………………”他开口，依旧是那慢得让人心焦的语速。

　　赵德柱正在气头上，怒道：“孙慢慢！你又来做什么？滚开！本官没空听你磨叽！”

　　杜明远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慢慢，可是有所发现？”

　　孙慢慢慢悠悠地展开手中的纸条，慢悠悠地念道：“……据………………《……景……泰……朝……实……录……附……录……卷……七……》………………载………………景……泰……三……年………………山……东……青……州……府……辖……下………………黑……风……县………………（……即……我……平……安……县……前……身………………）………………民……变………………围……攻……县……衙………………时………………任……县……丞………………王……刚………………急……募……乡……勇………………其……妻………………刘……氏………………擅……武……艺………………临……危……受……命………………率……乡……勇………………击……退……乱……民………………保……全……县……衙………………事……后………………朝……廷………………为……旌……表……其……功………………特……赐………………‘……忠……勇……夫……人……’………………号………………并………………颁………………《……地……方……紧……急……避……险……特……赦……令……》………………准………………其………………及………………所……率……乡……勇………………于………………城……寨……危……急………………官……府……失……能………………之……时………………便……宜……从……事………………一……切……激……烈……手……段………………皆………………可………………视………………为………………‘……紧……急……避……险……’………………事………………后………………经………………核………………实………………可………………免………………于………………追………………究………………”

　　他一字一顿，念得极其缓慢，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念罢，他慢悠悠地补充：“……此………………令………………虽………………为………………前……朝……旧……例………………然………………《……大……明……会……典……·……刑……律……》………………有………………云………………‘……前……朝……善……政……，……利……国……安……民……者………………可……循……其……例……’………………且………………此………………特……赦……令………………未……曾………………明……文………………废……止………………”

　　堂内一片死寂。

　　赵德柱张大了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满脸难以置信。

　　杜明远则是又惊又喜，激动得手指发抖！

　　孙慢慢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根据前朝旧例和《大明会典》精神，在县城遭遇危机、官府无法有效运作的紧急情况下，乡勇首领采取某些激烈手段，可以被视为“紧急避险”，事后经核实，可免于追究！而红姑的行为，正好发生在土匪围城、县衙被州府官员搅得近乎瘫痪的“危急时刻”！

　　这……这简直是一道从天而降的“免死金牌”啊！

　　“胡……胡说八道！”赵德柱率先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吼道，“前朝旧例，岂能适用于本朝？何况那是民变，这是袭击上官！岂能混为一谈？！”

　　孙慢慢慢悠悠地反驳：“……大……人………………律……法……之……精……神………………在……于………………‘……救……乱……安……民……’………………非……拘……泥……于………………形……式………………当……下………………匪……患……未……除………………县……政……几……近……瘫……痪………………与………………旧……例……所……载………………情……形………………极………………为………………相………………似………………红……姑……之……举………………虽……激………………然………………其……心………………系………………同……袍………………情……急………………所……为………………并………………未………………真……正………………伤……及………………大……人………………若………………严……惩………………恐………………寒………………了………………乡……勇……之……心………………失………………了………………民……众………………之………………望………………于………………剿……匪………………安……民………………大……计………………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这番慢条斯理却逻辑严密、引经据典的话，将赵德柱驳得哑口无言。若坚持严办红姑，不仅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不恤下情，更可能被扣上“破坏剿匪大局”的帽子！

　　杜明远立刻趁热打铁，躬身道：“赵大人，孙书吏所言极是！红姑行事虽鲁莽，然其情可悯，其举合于古例之‘紧急避险’精神！眼下匪患未靖，正当用人之际，岂可自断臂膀？不若暂且搁置此事，令其戴罪立功，方为上策！”

　　赵德柱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剧烈起伏。他恨得牙痒痒，却也知道，孙慢慢搬出的这“前朝旧例”虽冷门，却实实在在成了红姑的护身符。若自己强行镇压，道理上站不住脚，传扬出去，对自己官声不利，更可能激怒平安县百姓和乡勇，酿成更大变乱。这口气，他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好！好一个‘紧急避险’！”赵德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狠狠瞪了孙慢慢一眼，“本官……姑且念其救人心切，暂不追究！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革去其乡勇教头之职！以示惩戒！若再敢造次，定斩不饶！”

　　这已是他在保住颜面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杜明远心中长舒一口气，连忙应下：“大人英明！”

　　孙慢慢以其独有的“慢”，再次于无声处听惊雷，用故纸堆里的冷门旧例，硬生生扳回了近乎绝望的局面，保下了红姑！

　　然而，赵德柱看向孙慢慢的眼神，却充满了阴鸷和忌惮。

　　这个慢吞吞的书吏，看似无害，却屡屡在关键时刻，用最“文明”的方式，给他造成最大的麻烦！

　　此人不除，必成心腹大患！

　　红姑的危机暂解，但赵德柱与平安县本土势力的矛盾，已然彻底激化，再无转圜余地。

　　下一轮更凶险的较量，已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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