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风雨欲来2

　　水榭内，灯火摇曳，将沈清弦凝重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桌上，紫檀木盒与油纸包如同两块寒冰，散发着无形的危机。短暂的激动过后，是更深沉的思虑。如何将这些烫手山芋送出去？又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必然猛烈的反扑？

　　周妈妈看着那两样东西，脸色发白，声音带着颤意：“姑娘，这……这东西留不得啊！得赶紧想法子送走！”

　　“我知道。”沈清弦声音低沉，“但不能急。此刻库房刚清查出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水榭，贸然行动，只会自投罗网。”她沉吟片刻，吩咐道，“妈妈，你先将这两样东西，用油布仔细包好，藏在……藏在那个废弃不用的旧恭桶暗格里。”那是她早已看好的、一处极其隐蔽、常人绝难想到的所在。

　　周妈妈虽觉不妥，但也知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连忙照做。

　　藏好证物，沈清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当前局势。张嬷嬷定然会立刻将消息传递出去。王夫人虽被禁足，但其势力根深蒂固。李妈妈态度暧昧。小鸠行踪诡秘。而老夫人……老夫人的心思最难测，她默许清查，是真不知情，还是想借她之手清除某些隐患？

　　果然，次日清晨，沈清弦刚起身，李妈妈便匆匆赶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忧虑与探究的神色。

　　“姨娘，昨日库房之事……”李妈妈欲言又止，“张嬷嬷昨夜慌慌张张来寻老奴，说是……说是姨娘从旧木匣里翻出了些不明之物，她心中害怕，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府邸……”

　　沈清弦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讶异：“不明之物？不过是些陈年旧香和一块不知何用的旧令牌罢了。张嬷嬷也太过大惊小怪。东西我已带回查看，若真是无用之物，处置了便是，何来冲撞一说？”她语气轻松，仿佛那真是无关紧要的杂物。

　　李妈妈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坦然自若，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只得顺着话头道：“姨娘说的是。只是……库房毕竟重地，出了这等不明之物，总归是奴婢们失职。老夫人那边……”

　　“妈妈放心，”沈清弦截断她的话，“此事我自会向老夫人禀明。清理库房本就是为了去芜存菁，发现些陈年旧物实属正常。只要查明无害，处置干净，便无大碍。”

　　她将此事轻描淡写，反而让李妈妈不好再深究。

　　然而，沈清弦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对方绝不会因为她几句话就罢休。

　　午后，沈清弦依言前往松鹤堂，向老夫人回禀清理库房的进展，并“顺便”提及了发现“旧令牌”和“些许陈年异香”之事，言辞依旧平淡，只说是清理过程中的寻常发现，已带回查验，若无用便销毁。

　　老夫人捻着佛珠，半阖着眼听着，并未多问，只淡淡道：“既是你负责清理，该如何处置，你看着办便是。只是库房之事，牵连颇多，行事还需更谨慎些。”

　　这话看似放权，实则暗含告诫。沈清弦恭顺应下：“奴婢明白，定当谨慎行事。”

　　从松鹤堂出来，沈清弦心知，老夫人或许不会直接插手，但也不会提供庇护。接下来的路，要靠她自己走了。

　　她回到水榭，开始暗中准备。她将萧执所赠的新式示警烟火检查再三，确认随时可用。又让周妈妈将一些值钱又便于携带的金银细软悄悄收拾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同时，她也在等待，等待一个能将消息送出去的契机。直接联系萧执风险太大，凝香馆的线过于敏感。她想到了秦姝，想到了慈安堂。或许，可以再借复诊之名？

　　就在她凝神筹划之际，苑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小鹊惊慌的喊声：“你们干什么？这是姨娘的住处！”

　　沈清弦心中一沉，与周妈妈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缓步走出内室。只见院中站着几个面生的、膀大腰圆的婆子，为首的是锦瑟院一个姓钱的管事嬷嬷，此刻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身后跟着脸色惨白、眼神躲闪的张嬷嬷。

　　“沈姨娘，”钱嬷嬷阴阳怪气地开口，“老奴奉夫人之命，前来查看水榭。昨日库房丢了件要紧东西，张嬷嬷指认，说是……可能不小心混入了姨娘昨日带回来的那些‘杂物’里。为了姨娘清白，还请行个方便，让老奴等……搜上一搜。”

　　终于来了！而且来得如此迅速，如此直接！竟是王夫人直接撕破脸，以“失窃”为名，要强行搜查水榭！

　　沈清弦目光扫过钱嬷嬷那有恃无恐的脸，又掠过张嬷嬷那心虚惊惶的模样，最后落在院门外那几个明显是来助阵的粗壮婆子身上。她知道，这是对方狗急跳墙的反扑，目的就是那两样刚刚出土的证物！

　　周妈妈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一步挡在沈清弦身前：“放肆！姨娘的房间，岂是你们说搜就搜的！”

　　钱嬷嬷冷笑一声：“周妈妈，话可不能这么说。库房失窃是大事，关系到府中安危。既然有线索指向水榭，搜查一番，也是为了还姨娘一个清白。若是姨娘心中无鬼，又何惧我等查看？”她语气强硬，显然是有备而来。

　　水榭小苑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沈清弦站在台阶上，寒风拂动她的衣袂。她看着眼前这群来势汹汹的婆子，心中明白，今日若让他们搜了，不仅证物不保，她这个“协理”也将威信扫地，甚至可能被罗织罪名。

　　不能退，一步也不能退。

　　她缓缓抬起手，止住了还要争辩的周妈妈，目光平静地迎向钱嬷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钱嬷嬷要搜，可以。”

　　她顿了顿，在对方露出得意神色之前，继续说道：

　　“但，需得有老夫人手令。若无手令……”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谁敢踏进我这水榭内室一步，便是以下犯上，休怪我不讲情面！”

　　话音落下，她袖中滑出那枚冰冷的库房对牌，紧紧握在手中，如同握着一柄无形的剑。

　　风雨已至，她已无路可退，唯有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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