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县城寄信

　　风波平息，胃里的空虚感却愈发明显。

　　温云清转身走进厨房，打算自己动手弄点吃的填饱肚子。

　　陈梅心里过意不去，跟了进来，“云清，我来帮你吧，都怪我刚才没看住……”

　　温云清摇摇头，一边熟练地舀水洗锅，一边宽慰她：“陈梅姐，这怎么能怪你？知青点人来人往，谁又能想到会有人直接来锅里抢食？你也忙活一天了，快去歇着吧，我自己能行。”

　　他语气温和却坚定，陈梅知道他是不想再麻烦自己，见他确实不像在逞强，又叮嘱了两句，这才叹了口气离开。

　　厨房里安静下来。

　　温云清蹲在灶前，引燃柴火，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发出噼啪的轻响。

　　火光映在他平静的脸上，明明灭灭。

　　别说，这种老式的土灶，烧起来虽然费事些，但看着那跳跃的火焰，感受着那逐渐升腾的温度，倒也别有一番返璞归真的意趣。

　　在知青点，他自然不会搞什么特殊，只简单地用米煮了碗稀粥，就着点咸菜，潦草地对付了一顿。

　　虽然清淡，但热乎乎的食物下肚，总算驱散了那股恼人的饥饿感。

　　回到他们三人住的屋子，赵大钢和李文立刻投来关切的目光。

　　“云清，没事吧？”赵大钢嗓门大，带着愤愤不平，“孙志高那小子忒不是东西！”

　　“没事，”温云清将空碗放下，神色如常，“已经解决了，他明天会把粮票和菜金补给我。”

　　听到人没事，损失也能追回，赵大钢这才放下心，骂骂咧咧地嘟囔了几句。

　　而另一边的李文，在确认温云清无碍后，又立刻埋首在了桌案上，眉头微蹙，嘴里念念有词，手里的钢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这位新晋的李老师，对村小的工作投入了极大的热情，这会儿正绞尽脑汁地备课，思考明天该给孩子们讲些什么，才能既生动又有趣。

　　温云清看了两眼，没有打扰他。

　　自己也坐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信纸和钢笔，略一思忖，便开始给秦岳写信。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他将近日来的琐事，包括今天这场因一碗饭引发的闹剧，都娓娓道来，语气平淡中带着点调侃，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趣闻。信的末尾，他特意提了一句：【……另有一个包裹不日将寄至你处，记得收到后偷偷拆开，内有‘惊喜’。】

　　写好信，他将信纸仔细折好，装入信封，贴上邮票，依旧习惯性地塞回枕头底下压好。

　　翌日，温云清起了个大早，拿着昨天找支书李建国批好的条子，搭上村里的牛车去了县城。

　　他手里提着两个捆扎得结实实的包裹，一个稍大，是寄往沪市周家的，里面是一些晒干的山货和药材，算是答谢周家这些年明里暗里的照拂。

　　另一个稍小些，略显方正，正是要寄给秦岳的那个。

　　在邮局，他将信投进邮筒，又将两个包裹分别称重、付了邮资，看着工作人员盖上邮戳，这才放心离开。

　　办完正事，腹中已是饥肠辘辘。

　　他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县城的国营饭店。

　　还没进门，柜台后一位中年大姐就眼尖地看到了他，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哟，小温同志来啦！今天想吃点啥？”

　　饭店里其他几个服务员也注意到了他，互相交换着眼神，带着善意的笑意。

　　他们对这个模样顶顶出色、举止从容的年轻人印象极深。

　　毕竟，长得这么俊的后生，这几年也就见到这么一个。

　　唔……好像两年前还有另一个气质不同的男青年，也格外引人注目，两人似乎还一起来过几次，可惜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温云清对她们笑了笑，走到窗口看了看今日供应：“大姐，麻烦您，一碗面，再加个馒头。”

　　热腾腾的面很快被端了上来，清亮的汤底，雪白的面条，上面还点缀着几颗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温云清确实是饿了，拿起筷子便大口吃了起来。

　　面条筋道，汤味鲜香，吃下去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他吃着吃着，注意到自己碗里的肉片似乎比邻座那碗同样价格的面要多上两片，厚度也实在些。

　　这倒不是他的错觉，每次他来国营饭店，只要点带荤腥的，掌勺的大师傅或者打菜的阿姨总会手底下稍稍宽松些，给他多挑上那么一两块。

　　这算是这张脸和平时待人接物的礼貌换来的、不成文的“优待”了。

　　温云清心里明白，但也从不说破，只是每次都会将碗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用实际行动表达感谢。

　　几天后，遥远的某军区。

　　秦岳刚结束一场野外拉练，风尘仆仆地回到营房，通信员就给他送来了一个包裹和一封信。

　　看到信封上那熟悉又带着点独特风骨的字体，秦岳冷峻的脸上线条瞬间柔和了几分。

　　他拿着东西回到自己的单人宿舍，还没来得及坐下，几个关系铁的连长、排长就嘻嘻哈哈地跟了进来。

　　“营长，弟弟又寄什么好东西来了？”

　　“快拆开看看，这次是蘑菇还是腊肉？上次那个菌菇酱可太香了！”

　　“就是，让我等也沾沾光嘛！”

　　秦岳没理会他们的起哄，目光落在那个方方正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没有满足兄弟们的好奇心，而是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那封信。

　　一看他这个动作，刚才还闹腾着的几个军官立刻互相使了个眼色，声音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了然又带着点促狭的笑容。

　　得，弟弟的信来了。

　　他们营长这“毛病”全营都知道，只要是弟弟的信，必定是第一优先级，必须安安静静独自看完，谁敢在这时候凑上去窥探信的内容，那绝对是要被加练到怀疑人生的。

　　几人默契地退后几步，或靠门框，或找凳子坐下，耐心等着，不再出声打扰。

　　秦岳展开信纸，逐字逐句地读着。

　　信里，温云清用平淡又不失生动的笔触讲述着村里的琐事，知青点的日常，当看到关于孙志高偷饭反污蔑那段时，秦岳的眉头蹙起，眼神冷了几分，直到看到温云清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问题，让对方吃了瘪，眉头才缓缓舒展，甚至嘴角还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的目光在信纸末尾【……记得收到后偷偷拆开，内有‘惊喜’】这句话上停留了片刻。

　　云清很少用这种带着点促狭的语气，“惊喜”？还“偷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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