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宇轩探头：“坏叔叔，你又来欺负妈咪？”

　　空气在那一瞬间彻底凝固。

　　奢华走廊顶端的巨大水晶吊灯，洒下的光芒仿佛都带上了冰冷的寒意，凝固在顾霆琛那张被恨意和偏执扭曲的、惨白湿透的脸上。他身后，安德烈和一众“深蓝”成员如同冰冷的雕塑，无声地施加着压力，却又被Echo话语中蕴含的毁灭性威胁所震慑。

　　顾霆琛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里面翻涌的疯狂烈焰仿佛被泼上了一盆冰水，剧烈地明灭了一下！他死死盯着门缝后那双冰冷决绝的眼眸，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那只缠着渗血绷带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刺中要害的剧痛，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

　　她竟敢！竟敢用他最在意的顾氏基业、用他最不容玷污的家族名誉，作为盾牌来对抗他？！为了保护那个孩子…保护那个流着他顾霆琛血脉的孩子！她宁愿与他玉石俱焚？！

　　就在这时！

　　一个毛茸茸的、带着天然卷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从Echo紧紧护着的腿边探了出来。

　　宇轩。

　　小家伙显然被门外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吓到了，小脸上还带着一点刚被吵醒的懵懂和不安，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着。他的一只小手还紧紧攥着妈咪睡袍柔软的衣角，那是他安全感的来源。他先是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外那个气势汹汹、让他本能感到害怕的高大叔叔，然后仰起小脸，困惑又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望向Echo紧绷的下颌线。

　　妈咪在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门外那个叔叔，好凶…就像动画片里要抢走公主宝藏的坏龙。

　　小家伙眨了眨清澈得如同山泉的大眼睛，那份孩童特有的、未被世俗污染的直觉让他做出了判断。他鼓起勇气，将小脑袋又往外探了一点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力量，尽管还带着奶声奶气的稚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清晰地质问着门外那个脸色可怕的“坏龙”：

　　“坏叔叔，你又来欺负妈咪？”

　　“又”这个字眼，如同一把裹着棉花的小锤子，毫无预兆地、轻轻敲在了顾霆琛那颗被恨意和暴戾层层包裹的心脏最深处！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霆琛所有的咆哮、所有的怒火、所有毁灭性的掠夺指令，都在宇轩那双清澈眼眸望过来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掐断！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那张探出来的小脸上。

　　湿漉漉的、带着天然卷的黑发，软软地贴在饱满的额前。

　　白皙细腻的皮肤，在门内温暖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健康的珍珠光泽。

　　那双眼睛…那双此刻正带着警惕和好奇看着他的眼睛…

　　顾霆琛的呼吸猛地一窒！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投入了滚烫的熔岩之中！

　　那是他的眼睛！

　　缩小版的、清澈版的、属于他顾霆琛年少时的眼睛！那眉骨的走向，那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和他记忆中镜子里年少时的自己，几乎重叠！

　　他之前只在巴黎盛典的璀璨灯光下惊鸿一瞥，隔着人群，带着不敢置信的狂喜和瞬间被否认的剧痛。而此刻，如此之近！在没有任何干扰的光线下，这张脸，这双眼睛，如同上帝亲手复刻的杰作，带着不容置疑的血脉烙印，清晰地、不容辩驳地撞入他猩红的视野！

　　是他的儿子！

　　真的是他的儿子！

　　顾宇轩！

　　那个在巴黎雨夜让他灵魂撕裂、让他从地狱爬回也要夺回的骨血！此刻就在眼前！鲜活地、真实地存在！带着他的基因，带着他的轮廓，用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怯生生又勇敢地质问他：“坏叔叔，你又来欺负妈咪？”

　　轰——！

　　那份被Echo用“顾氏名誉”暂时压下的滔天怒火，被那份深入骨髓的、确认无疑的血脉相连所带来的巨大狂喜和一种近乎窒息的酸楚瞬间冲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汹涌、更加复杂、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情绪洪流！

　　悔恨！迟来的、足以淹没灵魂的悔恨！他当年都对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做了什么？！

　　狂喜！失而复得、血脉相连的狂喜！他的儿子！活生生的儿子就在眼前！

　　心碎！听到儿子用“坏叔叔”称呼他时，那种如同心脏被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

　　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而强烈的柔软和小心翼翼，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瞬间顶开了他坚硬冰冷的心防！

　　顾霆琛周身那股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气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消散！

　　他高大的身躯甚至微微晃了一下，仿佛支撑他的那股毁灭性的力量被瞬间抽离。

　　他死死地盯着宇轩，那双布满血丝、曾经只燃烧着掠夺烈焰的眼眸深处，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惊、狂喜、不敢置信、深入骨髓的悔恨…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贪婪的渴望和卑微的祈求。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

　　原本指向沈翊、带着滔天恨意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

　　那只缠着渗血绷带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抬起，似乎想去触碰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却在半空中僵硬地停住，指尖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着。

　　他脸上那些愤怒的、偏执的线条，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抚平，只剩下一种近乎呆滞的、被巨大情感冲击后的茫然和脆弱。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弯下了一点腰，试图让自己的视线与那个小小的身影平齐，仿佛这样就能离他的儿子更近一点。

　　所有的强硬，所有的威胁，所有不顾一切的掠夺宣言，在血脉相连的铁证面前，在这个用稚嫩声音喊他“坏叔叔”的孩子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瞬间土崩瓦解。

　　他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生杀予夺的顾氏帝王，他只是一个……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自己亲生骨肉、被巨大惊喜和沉重悔恨同时击中的、笨拙而脆弱的父亲。

　　顾霆琛的声音，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嘶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柔软和小心翼翼，仿佛怕惊飞了落在掌心的蝴蝶：

　　“我…”

　　他顿了顿，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宇轩的小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我不是坏叔叔…”

　　这句话，与其说是辩解，不如说是一种卑微的宣告，一种近乎恳求的自我澄清。他努力想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嘴角却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僵硬地抽搐着，最终只形成了一个有些扭曲、却又透着无尽酸楚和渴望的表情。

　　Echo在宇轩探头质问的瞬间，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如同护崽的母狮被触碰了最致命的逆鳞！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立刻将孩子完全藏到身后的本能冲动！

　　她清晰地看到了顾霆琛脸上那瞬间崩塌的表情！看到了他眼中那翻江倒海般的狂喜、悔恨和那份令人心悸的贪婪！那眼神，比刚才的暴戾更让她感到恐惧！那是猛兽看到了自己幼崽的眼神！是绝不肯再放手的、深入骨髓的占有欲！更难以摆脱！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鬼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恐惧感瞬间席卷全身！她甚至能感觉到宇轩攥着她衣角的小手，因为顾霆琛那直勾勾的、仿佛要将他吞下去的目光而微微颤抖了一下！

　　“宇轩！”Echo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她猛地将宇轩往自己身后更深处拉去，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顾霆琛那几乎要实质化的、贪婪的目光！

　　她抬起头，再次迎向顾霆琛，眼神比刚才更加冰冷、更加决绝，如同覆盖着万年寒冰的深海：

　　“顾霆琛！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表情！这里没有你的孩子！只有你意图骚扰和伤害的目标！”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钉子，狠狠钉在顾霆琛刚刚被血脉温情融化的心防上：

　　“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否则，我的律师函和给各大媒体的爆料，下一秒就会发出！顾氏总裁深夜带人围堵国际知名设计师及幼子套房，意图不轨…这个标题，够不够劲爆？！”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身后，作势要去拿放在玄关柜子上的手机，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冰冷地盯着顾霆琛，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妈咪…”宇轩被Echo过于激烈的反应和门外那个叔叔瞬间变得异常难过（在他看来）的眼神弄得更困惑了，小声地、带着点不安地喊了一声，小手更紧地抓住了她的睡袍。

　　沈翊一直如同最坚实的壁垒般站在Echo身侧半步的位置，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看到了顾霆琛在看清宇轩面容时那瞬间的剧震和崩塌，也看到了他眼中那无法作伪的、源自血脉的巨大冲击和随之而来的狂喜与悔恨交织的复杂情绪。这证实了他的某些猜测。然而，当顾霆琛的目光死死锁住宇轩，那份毫不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掠夺性渴望迸发出来时，沈翊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

　　他无声地向前挪动了半步，身体微微侧倾，将Echo和宇轩更严密地护在自己的身影之后。他没有说话，但那份沉稳如山的气场和无声的守护姿态，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着门外汹涌而来的、属于顾霆琛的贪婪与压力。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与顾霆琛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隔空对视，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想要碰孩子，先过他这一关。

　　顾霆琛的目光，在Echo冰冷决绝的威胁、沈翊无声却坚不可摧的守护、以及宇轩那双清澈眼眸中流露出的困惑与一丝被妈咪情绪感染的惊惧之间，来回撕扯。

　　Echo那句“没有你的孩子”如同冰锥刺心！

　　沈翊那护犊的姿态更是火上浇油！

　　可宇轩那声软软的“妈咪”，那攥紧妈咪衣角的小手，那酷似自己的眉眼间流露出的不安…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那颗被恨意和悔恨反复灼烧的心脏紧紧包裹，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痛楚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父亲”的柔软渴望。

　　他想怒吼，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将那个属于他的小小身影紧紧抱在怀里，宣告他的所有权！

　　可宇轩眼中那清晰的“坏叔叔”的标签和那一丝惊惧，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残存的理智。

　　他不能吓到孩子…

　　绝不能！

　　这个念头，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强行掠夺的冲动。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那份暴戾和偏执被一种巨大的、无处着力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所取代。他看向Echo，那双曾经只燃烧着恨意的猩红眼眸深处，此刻清晰地翻涌着痛苦、挣扎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他张了张嘴，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近乎破碎的语调：

　　“我…我只是想…”

　　想看看他…想听听他的声音…想确认他真的存在，真的安好…

　　后面的话语，哽在喉咙里，在Echo冰冷如刀的眼神和沈翊沉默的守护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的目光，最终只能贪婪地、绝望地，越过Echo和沈翊构筑的防线，死死地锁在宇轩那张只露出一小半、被妈咪护在身后的、带着天然卷发的小脑袋上。

　　宇轩…我的儿子…

　　顾霆琛在心中无声地嘶喊着，那只受伤的手，无意识地、颤抖着向前伸出了一点点，仿佛想隔着空气触碰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温暖。

　　就在这时，Echo不再给他任何犹豫的时间！

　　她感受到了宇轩的不安在加剧，也看到了顾霆琛眼中那份令人心悸的、绝不放弃的执念。她猛地抬手——

　　“砰！”

　　一声沉闷却无比决绝的巨响！

　　那扇象征着最后防线的厚重鎏金大门，带着冰冷的决绝，在顾霆琛那双充满了巨大痛苦、狂喜、悔恨和不甘的复杂眼眸注视下，被Echo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关上了！

　　沉重的门板撞击门框的巨响，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如同最后的审判锤音。

　　刺目的光线被瞬间切断。

　　走廊里只剩下水晶吊灯冰冷的、惨白的光，映照着顾霆琛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只剩下无边空茫和深入骨髓痛楚的脸。

　　他伸出的手，僵硬地停留在冰冷的空气中，指尖距离那扇紧闭的门板，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却如同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名为“过去”的深渊。

　　门内。

　　门锁落下的“咔哒”声清晰传来。

　　隔绝了两个世界。

　　也隔绝了他与他的儿子…顾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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