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稚子何辜

　　刘禅几乎是冲进了椒房殿。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外面寒冷的夜色更加凝重。关银屏不顾自己伤势未愈，披着外袍，脸色惨白地守在刘谌的榻前，紧紧握着儿子冰凉的小手，泪珠无声滑落。几名太医围在榻边，个个眉头紧锁，唉声叹气，显然已是束手无策。

　　“谌儿！”刘禅扑到榻前，只见刘谌双目紧闭，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不住地颤抖，皮肤触手冰凉，仿佛一块寒玉，嘴唇更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他偶尔会发出一阵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细弱的、带着痛苦的呻吟。

　　“到底怎么回事？！阵法不是已经破了吗？！”刘禅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利剑般扫向太医令，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变形。

　　太医令噗通一声跪倒，以头触地，声音颤抖：“陛下息怒！殿下此症，非是寻常寒热，亦非风寒入体。其脉象沉伏欲绝，阳气衰微，宛若灯油将尽之象！臣等用尽温阳补气之方，却如石沉大海，毫无起色！此......此恐非药石所能及也！”

　　非药石所能及！又是这句话！刘禅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他想起吴明所言，阵法虽破，但已造成的损害恐难逆转。这“血亲夺运蚀心阵”的恶毒，远超他的想象！它不仅在夺取谌儿的生机，更是在蚀灭他的根本阳气！

　　“陛下，”关银屏抬起泪眼，声音哽咽破碎，“谌儿之前还好好的，就在刚才，突然就这样了！是不是那些天杀的贼人又……”她不敢再说下去，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

　　刘禅紧紧握住关银屏的手，又抚摸着刘谌冰凉的小脸，一股锥心刺骨的痛楚和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撕裂。他虽贵为天子，坐拥万里江山，却连自己年幼的儿子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他承受如此痛苦！

　　“吴明呢？吴先生何在？！”刘禅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厉声问道。

　　陈到连忙回道：“陛下，吴先生在外面等候。”

　　“快请！”

　　吴明缓步走入殿内，他甚至没有去看跪了一地的太医，目光直接落在了榻上的刘谌身上。他走近几步，仔细观察了一下刘谌的脸色和气息，又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刘谌的腕脉上，闭目感应了片刻。

　　良久，他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

　　“吴先生，谌儿他……”刘禅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

　　“陛下，阵法反噬之力，已伤及皇子殿下先天元气根本。”吴明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锤，“那‘血亲夺运蚀心阵’最为阴毒之处，在于其侵蚀之力如同附骨之疽，即便阵法中断，残留的邪气仍会持续损耗生机。皇子年幼，根基未固，此番确是伤了根本。”

　　“可否救治？”刘禅只问这三个字。

　　“难。”吴明直言不讳，“寻常药物，已无法补充其飞速流逝的元气。除非……”

　　“除非什么？无论需要什么，朕上天入地也给你找来！”刘禅急切道。

　　“除非有至阳至刚、蕴含磅礴生机的天地灵物，以其精纯能量，强行灌注，或可稳住殿下心脉，驱逐残余邪气，为其续命。但此类灵物，世间罕有，可遇不可求。”吴明看着刘禅，“譬如，千年以上的赤阳参王，或是西方昆仑之巅的万年雪莲心。又或者，”他顿了顿，“陛下手中那枚‘紫髓辟毒珠’，若能将其内蕴的生生之气引导出来，或可一试。但此法对宝珠损耗极大，且引导不当，恐两败俱伤。”

　　千年赤阳参王？万年雪莲心？这些都是传说中的神物，一时间让他去哪里寻找？

　　刘禅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怀中的紫髓辟毒珠取出：“请先生用此珠！无论如何，先救谌儿性命要紧！”

　　吴明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似乎没料到刘禅会如此果断。他点了点头：“既如此，草民便勉力一试。请陛下与皇后暂且退出殿外，期间绝不能受到任何打扰。”

　　刘禅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儿子和泪眼婆娑的妻子，咬牙道：“好！朕与皇后就在殿外等候！相父，叔至，守住殿门，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

　　诸葛亮与陈到肃然领命。

　　刘禅扶着关银屏，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寝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吴明和那枚温热的辟毒珠上。

　　殿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内外。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变得无比漫长和煎熬。关银屏靠在刘禅肩上，低声啜泣，刘禅紧紧搂着她，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殿门，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杀意。他恨自己的无力，恨“仙鹤”的毒辣，更恨那个藏身幕后的“尊者”！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殿门终于“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吴明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虚浮地走了出来，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吴先生，谌儿如何？”刘禅和关银屏立刻迎了上去。

　　吴明微微喘息了一下，才道：“幸不辱命。殿下体内残余邪气已被辟毒珠之力暂时压制驱散，流逝的元气也得到些许补充，性命应是无虞了。”

　　刘禅和关银屏闻言，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几乎要虚脱倒地。

　　“但是，”吴明话锋一转，语气凝重，“殿下元气亏损太过严重，辟毒珠也只能稳住现状，无法让其立刻恢复。接下来至少需要静养数月，期间需用温和药材细细调理，切忌再受任何惊吓刺激。而且此次损伤，恐会对殿下日后体质有所影响，需常年精心养护。”

　　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刘禅重重一揖：“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朕没齿难忘！”

　　吴明摆了摆手：“陛下不必多礼。此珠灵性受损，需温养一段时日方能恢复旧观。陛下近期需多加小心。”他将光芒略显黯淡的辟毒珠递还给刘禅。

　　刘禅接过珠子，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能量确实微弱了许多，但他心中并无丝毫惋惜。只要能救回谌儿，付出再大代价也值得。

　　他立刻下令太医按照吴明留下的方子为刘谌调理，又加派了双倍人手护卫椒房殿。

　　安抚好关银屏和沉睡的刘谌，刘禅与诸葛亮、陈到、吴明来到偏殿。

　　“陛下，冷宫那边已清理完毕。”陈到禀报道，“那名妖道的尸体也已处理。在其藏身的凝霜阁内，发现了一些与之前类似的符文资料，以及少量未来得及使用的火油材料。此外，还找到了这个。”他呈上一封被藏在砖缝里的、未曾寄出的密信。

　　刘禅接过密信，展开一看，内容是用密语写就，暂时无法解读，但落款处，除了那个燃烧宫殿的标记外，还有一个清晰的数字——“七”。

　　“第七位？”诸葛亮沉吟道，“看来，这位妖道在‘仙鹤’核心中，排名第七。地位已然不低。”

　　吴明瞥了一眼那密信，淡淡道：“‘仙鹤’核心有九尊，此人排第七，专司邪法咒术。能调动他亲自出手布下‘血亲夺运蚀心阵’，可见那位‘尊者’对陛下，或者说对皇子殿下，是何等的‘重视’。”

　　刘禅捏紧了密信，指节发白。这种“重视”，让他不寒而栗，也更坚定了他必须铲除这个毒瘤的决心。

　　“陛下，”诸葛亮道，“当务之急，是稳住朝局，尽快平定益州叛乱，绝不能再给‘仙鹤’可乘之机。张嶷将军已至江州，或可令其加快进兵速度。”

　　刘禅点了点头，正欲开口，一名信使浑身浴血，被两名侍卫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声音凄厉：

　　“陛下！八百里加急！张嶷将军在犍为城下，与叛将张瑛阵前对话时，被那逆子冷箭暗算，身负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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