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艰难交涉

　　梁宁宁安抚二老：“爸、妈，别急，我明天就去看看郑遐。”

　　郑妈妈抹着泪：“好，辛苦你了。后天就年三十了，遐娃要是能回家过年才好……”

　　郑爸爸骂道：“哭有卵用？你哭他就能回来？大过年的，哭哭啼啼！遐娃干的事是大义！给岩田寨的乡亲们长脸争气！有么子好哭的？”

　　郑妈妈哽咽：“我就是心疼崽崽……”

　　“就你心疼？我不心疼？”郑爸爸火气更大了，“我儿子不能白白让人欺负！年三十遐娃要是回不来，老子就揣两筒炸药去常疤子家过年！送他全家上天！”

　　全家人都打了个寒颤。

　　郑秀急忙道：“爸，你莫犯浑噢，这么大年纪了！”

　　梁宁宁和李泉低下头没再吭声，生怕刺激到这火药桶般的老头。李泉偷瞄了眼老丈人，眼里掩不住惊惧——往后和郑秀过日子，可得小心着点了……

　　梁宁宁则对“湘西土匪”这四个字，忽然有了更深的体会。这寨子里的人，从支书、村主任到村民，个个血性彪悍，行事硬碰硬。难怪自家那只一向稳重的“老虎”，一回老家就原形毕露，竟会做出不符合身份的傻事来。

　　这湘西的山风水土，真是透着股邪性！

　　次日雪住，漫山皑皑，天色湛蓝。梁宁宁开着捷达，带李泉前往乡派出所救老公。车轮在雪地上碾出两道深痕。

　　二人在接待室烤火干等了半个多钟头，张必常才打着哈欠走出来。

　　他大剌剌坐下，慢悠悠点了支烟。——他等这漂亮城里女人许久了。家属终究得来谈和解，城里人总该更通人情世故吧。

　　“郑遐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张必常熟练地绕起圈子，“对方轻伤住院，够得上刑事立案。”

　　“我是真没想到，一个县府办副主任，能干出这么荒唐的事儿。”他咂咂嘴，一副惋惜模样，“半点不顾自己的政治前途。你们家属，想必也难受吧？”

　　李泉是正经硕士出身，打架不行，讲道理却不怯场：“张警官，这是民事纠纷，属于治安事件，双方都有责任。起因是鸡公寨克扣工钱，办案时这个前提不能忽略。”

　　“另外我们了解到，所谓‘受害者’当时手里拿着苗刀……”

　　张必常打断他：“你是律师？”

　　李泉正色道：“如果你需要律师到场，我可以请来。”

　　张必常笑了：“那你们先回吧，我等律师来。”

　　“你……”李泉气得语塞。

　　张必常弹弹烟灰，眼皮都懒得抬。

　　梁宁宁用眼神止住李泉。

　　梁宁宁说：“张警官，那郑遐和他的家属需要怎么做才能了结这起纠纷。”

　　梁宁宁嗓音清亮，普通话字正腔圆，听着格外舒服，和本地粗粝的乡音截然不同，就连县里的广播员也不过如此吧。值班台后的内勤也忍不住望了过来。——啧，真是标致人儿。

　　张必常脸色缓和了些。还是城里女人明事理。

　　“这类治安案件，多半靠赔偿解决。赔偿到位，态度诚恳，双方达成谅解，案子也就了了。不然嘛……”他话留半截，转而道，“你得为你丈夫的前途着想——这么说，明白了吧？”

　　梁宁宁心里透亮：果然，最后还是钱开路。

　　“那就麻烦张警官请对方家属过来吧，我们谈赔偿。我丈夫伤了人，我代他道歉。”

　　张必常眼珠转了转：“要双方当面谈？”

　　李泉接话：“对啊，他们不来，怎么和解？”

　　张必常笑笑：“农村人忙过年，没空过来。”

　　李泉一愣，这是什么道理？分明不想正经调解？

　　梁宁宁却瞬间懂了：这警察是想自己当中间人，吞黑钱。——赤裸裸的敲诈！她心底一凉，涌起深深的无力感。在这山高水远的地方，连执法的人都如匪似霸，讲理竟成了最苍白的事。

　　张必常朝外勤那边瞥了一眼，站起身说：“这样，我办公室里也有火，去那儿谈吧。”

　　三人换到一间办公室。屋里原本坐着个烤火的干警，与张必常交换了个眼神，便一声不吭地出去了，把整个空间留给了这位“操盘手”。

　　梁宁宁心中冷笑：这位张警官，戏做得可真足。接下来，该讨价还价了吧。

　　重新落座后，张必常开口道：“我刚才也说了，农村人过年不想折腾官司，也没空过来。所以他们委托我们经办人来协商。你们出个价，我去传话，成不成看对方的意思。这样行吧？”

　　典型的违规操作，恐怕也只有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才能如此明目张胆。这点下作伎俩，在梁宁宁眼里实在拙劣。

　　她平静地说：“可以。那张警官不妨透个底，对方想要多少？”

　　“梁小姐，这个数……可不好说啊。”张必常笑了笑，“主要看你们的态度。鸡公寨的人脾气犟，又晓得城里人有钱，尤其是你丈夫还是个公务员，副科级干部，所以嘛……”

　　“直接说数字吧，张警官。”

　　爽快！张必常心里一乐，面上却绷着：“对方开口要四十万。”

　　他盘算着，郑遐两口子看着也不像大富大贵的人，先狮子大开口，等对方服个软，讨价还价，自己再装个好人，最后能落个二十来万应该不会差……

　　没想到梁宁宁根本没有还价的意思，只问：“四十万，案子就了结？”

　　张必常暗喜：这女人看着有气质，没想到还这么有气度！自己差点看走了眼。

　　张必常严肃地点点头：“到此为止！郑遐的责任一概不再追究，案子不送审，就在派出所调解完成。”

　　李泉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却不敢插嘴。四十万！这可不是小数目！早知要赔这么多，当初何必让遐哥出头？嫂子直接给郑志平钱不就完了？真是……得不偿失啊！

　　梁宁宁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淡淡地说：“现在，我能见见我丈夫吗？”

　　张必常心花怒放，几乎要按捺不住笑意。他强压着上扬的嘴角站起来：“梁小姐，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张必常转身快步出门，脚步声里都透着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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