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故人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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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溶洞内恢复了平静。

　　三昧真火残留的至阳之气，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暖洋洋的，再无半分阴森之感。

　　那黑山老祖所化的男童，不知何时已退到常胜身后的阴影里，安静而立，一双纯黑的眼眸古井无波。

　　常胜轻轻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掸去了衣角的一点灰尘，对着那堆灰烬撇撇嘴：“大黑佛母还挺抗烧。”

　　亓官塑与两名鬼差，则久久无言。

　　仍沉浸在方才三昧真火焚尽邪祟的震撼一幕中。尤其是亓官塑，他看着常胜那云淡风轻的侧脸，又瞥了一眼他身后，那安静的如同普通孩童般的元婴邪祟，心中翻江倒海。

　　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常胜仙师的本领，好像比谢、范两位无常老爷还要厉害。

　　这念头一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谢必安，范无救二位无常老爷，那可是地府阴神中，威名赫赫的存在。

　　但此刻，在亓官塑看来，常胜仙师方才那随口吐出的三昧真火，其至阳至纯，焚灭一切的威能，以及那举重若轻，视邪神分身为无物的姿态，似乎……

　　确实比那两位无常老爷平日里展现的手段，更胜一筹。

　　“能与这等人物相见，得他亲口称赞，实乃我毕生之幸！”

　　亓官塑在心底自语。

　　常胜见亓官塑盯着自己召唤出的黑山老祖发呆，便主动开口解释道：“小亓，这就是当年我和你师祖联手诛灭的万年山灵。”

　　常胜这句轻飘飘的解释，如同一道惊雷，再次在亓官塑的心湖中炸开。

　　这……这就是当年那尊万年山灵？！

　　亓官塑的鬼瞳难以抑制地收缩，视线再次投向常胜身后那个安静矗立的男童。

　　关于师祖燕赤霞与常胜仙师联手诛灭黑山万年山灵的事迹，他自幼便听得心潮澎湃。

　　年幼的亓官塑，曾无数次想象过，那万年山灵该是何等凶威盖世，煞气滔天的恐怖模样。

　　或许是顶天立地的岩石巨人，或许是遮天蔽日的煞气魔影……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传说中几乎倾尽师祖与仙师全部手段，才得以诛灭的古老存在，如今竟以这般……

　　这般看似人畜无害的形态站在这里！

　　常胜仙师……当年与师祖联手诛灭了它。

　　如今又是用来什么手段，让它“活”了过来，并且将其彻底收服，化为了己用？

　　这其中的信息量之大，让亓官塑一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尽管他的头皮早已腐烂。

　　将如此凶戾的古老山灵驯化得如此服帖，听从驱使……

　　这手段，简直通天！

　　亓官塑原本以为，常胜仙师只是神通广大，道法高深。

　　此刻他才愈发深刻意识到，仙师的“手段”，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莫测。

　　亓官塑看向常胜的目光，在原有的敬畏之上，不禁又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心中对常胜实力的评估，不由得再次向上拔高了一个巨大的层级。

　　他收敛心神，将那份惊涛骇浪强行压下。

　　对着常胜再次郑重一礼，语气带着发自内心的叹服：“常胜仙师神通，玄妙无方，晚辈……今日方知何为天外有天。”

　　这一次，他的恭敬之中，更多了几分对莫测手段的由衷敬佩。

　　……

　　那些被诅咒游客们的名字，已经被大黑佛母“吐”了出来。

　　常胜推测，过不了多久，洞外的观光团成员，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

　　为了第二个事件《摄影者》可以顺利触发，他要在其他人醒来之前归队。

　　常胜神色一正，开口问道：“小亓，我闭关许久，近日才出关，不知后来之事……”

　　“燕大哥，他后来如何了？还有苗三花和她的三个养子，如今又在何处？”

　　亓官塑闻言，脸上激动稍敛，化作一丝感伤与遗憾：“回常胜仙师的话，师祖他……已仙逝两百余年……他老人家功德圆满，只是魂归何处，晚辈道行浅薄，无从知晓，亦不敢妄加揣测。”

　　常胜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虽早有预料，但得到确认，心中仍不免唏嘘。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燕大哥一生磊落，斩妖除魔，功德无量，无论身在何处，必得善果。”

　　亓官塑道：“至于苗三花前辈与仁义、知礼、公让三位苗前辈……”

　　他摇了摇头，继续道：“晚辈亦不知其下落，当年，晚辈在此地设下‘八镜锁灵阵’后，便离开了黑山镇……”

　　“约莫二十余年后，我担心封印出现问题，再度返回此地欲加固查看……”

　　“发现苗家茶摊已然关闭，苗家四位前辈皆不知所踪，杳无音信……”

　　“而这溶洞各处的贡品和数面镜子，便是晚辈那次返回时，察觉封印有细微泄露后，特意布下的后手，以期迷惑削弱那邪物外泄之力。”

　　常胜默默听完，心中明了。

　　心中不禁感慨道：真应了那句老话，“故人相继凋零，好似风中落叶。”

　　三百载光阴，足以改变太多事物。

　　故人飘零，亦是常态。

　　他收敛心绪。

　　“原来如此，辛苦了，小亓……”常胜朝火堆熄灭的方位指了指，继续道：“她的游魂被灭一事，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听到常胜问起游魂之事，亓官塑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恭敬回道：“仙师放心，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游魂在接引途中遭遇意外，或被阳间法器误伤，乃至自然消散，皆是常有之事。”

　　亓官塑抬眼观察了一下常胜的表情，又瞬间收回目光，继续道：“晚辈回地府后，只需在卷宗上记一笔‘游魂羸弱，未抵黄泉便已自行溃散’即可，不会产生任何后患。”

　　亓官塑语气平和，带着地府官吏处理此类事务的熟稔与从容。

　　以他鬼差统领的身份，遮掩一个本就不甚重要的新死游魂的“意外”，确实易如反掌。

　　常胜点了点头，道：“不给你添麻烦就行。”

　　他此番遇到亓官塑，本想打听一下故人踪迹。

　　却只得知燕赤霞仙逝，苗三花与虎妖三兄弟下落不明的消息，心中不免泛起几分物是人非的怅惘。

　　加之洞外观光团成员随时可能苏醒，常胜也不想在此地再多做停留。

　　意兴阑珊之下，常胜对亓官塑摆了摆手，笑道：“小亓，你公务在身，不宜在阳间逗留太久，去忙你的吧。”

　　亓官塑闻言，知是告别之时。

　　他虽心有不舍，还想多与这位传奇仙师攀谈几句，但也看出常胜似有去意，不敢再多叨扰。

　　亓官塑当即收敛心神，再次对着常胜深深一揖，语气诚挚道：“是，晚辈谨遵常胜仙师吩咐，常胜仙师日后若有所遣，晚辈定当效劳。晚辈……告辞了。”

　　说罢，他又对常胜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对两名一直肃立旁观的鬼差微微颔首。

　　阴风再起，浓郁的黑色鬼气自三者脚下涌现，迅速将他们的身影包裹。

　　唢呐声未再响起，只有铁链轻微的拖曳声划过地面。

　　下一刻，黑气连同其中的三道鬼影便悄无声息地沉入地面，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溶洞中那尚未完全散尽的，淡淡的至阳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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