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这世界，没那么大”

　　李鸿毅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池塘，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刺骨的寒意。

　　“水面下的暗礁，可是会把你的冲浪板，撞得粉碎！”

　　这已经不是“忠告”，这是最后的通牒。

　　每一个字，都带着钢铁摩擦的火星和实体产业的沉重分量。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懂了这背后的潜台词：你萧辰宇玩得再花哨，你的智能住宅也需要我的钢筋水泥，你的物流车队也需要在我铺设的道路上行驶。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你的生态帝国，从最基础的物理层面，就寸步难行。

　　这是来自江城旧秩序最根基的力量，最直接、最蛮横的挑战。

　　一瞬间，宴会厅内那刚刚因为苏文山宣言而升腾起来的热烈气氛，被这股肃杀之气瞬间冰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辰宇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上，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应。

　　是退让？是愤怒？还是妥协？

　　在他们看来，任何一个年轻人在面对李鸿毅这样盘踞江城半个世纪的老牌巨鳄的正面威胁时，选择暂避锋芒，说几句场面话，都是最明智的选择。毕竟，与李家所代表的庞大传统实业集团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

　　苏媚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挽着萧辰宇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手心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李家在江城的能量，那是深植于这座城市血脉之中的力量，是苏家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萧辰宇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极淡的笑容。

　　那不是被逼到绝境的强颜欢笑，也不是怒极反笑的虚张声势，而是一种近乎于欣赏的、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在他眼中，李鸿毅这番饱含威胁的话语，不是一场危机，而是一个有趣的、值得回应一下的命题。

　　这份超乎常理的平静，本身就构成了一种无形的、更为强大的气场。

　　“李老先生，”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颗被投入深井的石子，余音清晰，直抵人心，“您说的，我很认同。”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鸿毅也眯起了那双浑浊的老眼，他不明白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认同？他认同什么？

　　萧辰宇没有端起酒杯，而是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了一杯最普通的、清澈的苏打水，对着李鸿毅遥遥一举。这个动作本身就充满了深意——他拒绝进入对方用红酒与权谋构建的话语体系。

　　“您刚才说，我步子迈得太大。”萧辰宇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又落回李鸿毅的脸上，语气平静地说道：“但我想，或许不是我的步子迈得太大，而是很多人，已经习惯了站在原地。他们站在原地太久了，以至于当时代的潮水涌来时，他们感觉不到是潮水在前进，反而以为是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后退。”

　　这番话，如同一把温柔的刀，无声地剖开了新旧两个时代之间最根本的矛盾。

　　李鸿毅身后的那几位老牌企业家，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萧辰宇没有停顿，他看着李鸿毅，继续用那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说道：

　　“所以，我不是在走路，我只是选择了正确的方向，顺着潮水的方向，在冲浪而已。”

　　“至于您说的‘暗礁’……”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了些许，那是一种技术信徒谈及信仰时特有的光芒。

　　“多谢李老先生的提醒。不过，我也有一句话，想告诉您。”

　　“我的冲浪板，是用‘星辰科技’最尖端的复合材料一体成型的，它或许，撞不断那些盘根错节的暗礁。”

　　听到这里，李鸿毅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以为这个年轻人终究还是要服软。

　　然而，萧辰宇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脸上的冷笑，彻底凝固。

　　“但是……”

　　萧辰宇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后发射的子弹，精准地击碎了旧贵族的最后一点傲慢：

　　“……它可以直接飞过去。”

　　飞……飞过去？！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在场所有旧时代精英的脑海！

　　他们不是傻子，他们瞬间就明白了这三个字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含义。

　　萧辰宇是在告诉他们，如果传统的供应链、传统的建筑材料、传统的商业模式成为了阻碍他前进的“暗礁”，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另起炉灶地，用他所掌握的新技术、新材料、新模式，去彻底地绕过、替代、乃至淘汰掉这些所谓的“暗礁”！

　　这不是要和他们抢饭碗，这是要掀掉他们的餐桌，然后告诉他们，未来的人们，将不再需要餐桌吃饭！

　　何等的狂妄！何等的霸道！又是何等令人灵魂颤栗的自信！

　　“好……好……好一个飞过去！”李鸿毅的脸色，第一次从阴沉转为了铁青，他盘在衣兜里的那两颗核桃，被他攥得咯咯作响。他纵横江城半生，还从未有一个人，敢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方式，来回应他的威胁！

　　他死死地盯着萧辰宇，仿佛想从这张年轻的脸上，找出一丝虚张声势的痕迹。但他失败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那是一种源于绝对实力的、对未来的绝对掌控。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李鸿毅的尾椎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他这才惊骇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根基”，在对方的眼中，竟然是可以被轻易“飞过”的障碍物。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维度上博弈。

　　就在李鸿毅被这股巨大的冲击震慑得说不出话时，萧辰宇却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水杯，脸上的神情重新变得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歉意，仿佛刚才那番话不是出自他口。

　　“李老先生，您别误会。”他微笑着，语气诚恳得像个虚心求教的晚辈，“我刚才说的，只是技术上的一种可能性。我本人，非常尊重像您这样为江城建设付出一生的前辈。”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找个台阶下，缓和一下气氛时，他话锋一转，说出了让整个事件彻底升华，也让李鸿毅彻底崩溃的最后一句话。

　　“而且，您刚才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对。”

　　萧辰宇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宴会厅的穹顶，穿透了江城的夜空，望向了更遥远、更广阔的所在。

　　“江城的水，的确很深。”

　　他轻轻抿了一口苏打水，然后放下杯子，看着脸色一僵、心中充满惊骇和忌惮的李鸿毅，用一种近乎于陈述事实的、淡漠的语气，缓缓说道：

　　“但您有没有想过……”

　　“或许，不是江城的水太深。”

　　“而是这个世界，其实……没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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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如果说，刚才那句“飞过去”，是一把刺穿李鸿毅护甲的利剑，那么这最后一句“世界没那么大”，就是一颗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引爆的中子弹。

　　它摧毁的，是李鸿毅，以及他所代表的所有旧贵族，赖以为生的最后一个精神支柱——地盘与格局。

　　李鸿毅穷尽一生，在江城这片“深水区”里合纵连横，精耕细作，将这里变成了他的私人王国。他所有的骄傲、安全感与威慑力，都源于他对这片“深水”的绝对掌控。

　　而萧辰宇的这句话，直接将他的整个“世界”，从一个深不可测的“海洋”，降维成了一个在全球地图上毫不起眼的“池塘”。

　　你在池塘里斗得你死我活，争当塘主。

　　而我的目标，是整片天空。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是一种蚂蚁无法理解雄鹰的、来自更高维度的视野碾压。

　　李鸿毅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那张原本还维持着最后一丝血色的脸，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死灰。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毕生的成就、权谋、威严，在对方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面前，都变成了一个可笑的、不自量力的笑话。

　　他不是输在实力上，甚至不是输在技术上。

　　他是输在了一个他从未企及过的……格局上。

　　周围的宾客们，此刻看向萧辰宇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那里面，再也没有审视与试探，甚至连嫉妒都变得稀薄。剩下的，只有一种近乎于仰望神只的、混杂着恐惧与敬畏的复杂情绪。

　　他们终于明白了，苏文山为什么会说他是一位“世界级的商业思想家”。

　　他们也终于明白了，这个年轻人的星辰大海，从来就不是一句比喻，而是他版图上，一个真实的目的地。

　　李鸿毅身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他没有再看萧辰宇一眼，那一眼，需要他毕生都无法鼓起的勇气。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维持着一个旧时代巨鳄最后的体面，僵硬地、一步一步地，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在辉煌的灯火下，显得前所未有的苍老与萧索。那不是一个人的离场，那是一个时代的、无可奈何的谢幕。

　　看着李鸿毅的背影，萧辰宇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转过身，微笑着对早已被震撼得无以复加的苏媚儿轻声说道：

　　“我们去那边看看，我有点饿了。”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江城未来格局的巅峰对决，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餐前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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