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值了，有这么个大儿子

　　杨建设被她这眼神吓得一哆嗦，剩下的话全噎在喉咙里，脸色“唰”地白了，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告诉你杨建设！”

　　郑淑芬往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可那股狠戾劲儿更足了，满是威胁，“把你那怂样收起来，出去要是敢漏半个字，或者让人看出一点不对劲，咱俩都得完蛋，不止完蛋，是要吃枪子儿的，你懂不懂？！”

　　她知道谢清瑶的男人是当兵的，真要是露了馅，人家要是找上门来，他们俩根本扛不住。

　　杨建设冷汗都下来了，顺着鬓角往下流，滴在衣领上，他连连点头，声音发颤：

　　“懂，懂…我懂…我啥也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哼，算你识相！”

　　郑淑芬冷哼一声，脸色才算缓和了点，但眼里的警惕没消。她抱着孩子转身走到桌边，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菜，语气又硬了起来，“吃饭，丧着张脸给谁看？添堵！”

　　两人坐在桌边默默吃饭，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除了孩子偶尔的“咿呀”声，就只有筷子碰到碗盘的“叮叮当当”声，小声得跟蚊子叫似的。

　　杨建设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味同嚼蜡，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眼神却总忍不住偷偷瞟郑淑芬怀里的孩子。

　　那孩子是真招人疼，小脸胖乎乎的，呼吸匀匀的，比他见过的所有新生儿都壮实，看着就健康。

　　一股狂喜突然冒了出来——

　　他杨建设也有后了，以后再也不用听街坊邻居背后指指点点，再也不用被老娘骂“绝户”了，可这狂喜刚冒头，就被后怕压了下去——

　　这孩子的来路太邪门了。

　　一想到郑淑芬跟他说的，那天雨夜在卫生院里做的事，他就觉得脚底板发凉，拿着筷子的手都抖了一下，米粒撒了一地。

　　“抖什么抖，没出息的东西！”郑淑芬眼尖得很，立马就看见了，刻薄地骂了一句，“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就把‘爹’这个角色当好就行，别整天疑神疑鬼的，自己吓自己！”

　　“哎，哎…”

　　杨建设赶紧应着，努力想挺直腰板，装出点当爹的样子，可眼底的不安跟水底的暗礁似的，怎么藏都藏不住，时不时就冒出来。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张大娘的大嗓门，隔着墙都听得清清楚楚：

　　“建设家的，听说你从娘家回来了？还抱了个大胖小子？真的假的啊？前几天不还说在娘家养病吗？这速度够快的啊！”

　　话音还没落地，院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张大娘探着个脑袋进来，脸上满是八卦的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她是出了名的“包打听”，镇上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郑淑芬心里“咯噔”一下，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可脸上立马堆起了笑——

　　是那种看着疲惫却藏不住幸福的笑，抱着孩子快步迎出去，声音甜得发腻：

　　“哎呦张大娘，您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可不是嘛，前几天总觉得身子不得劲，就回娘家歇了几天，没想到孩子提前发动了，幸好娘家人手多，顺顺利利生下来了，我这才赶紧抱回来呢！”

　　她这话讲得又快又顺，跟排练过百八十遍似的，连个磕巴都没打。

　　杨建设也赶紧站起来，脸上挤出个僵硬的笑，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一会儿摸下衣角，一会儿蹭下裤腿，显得特别不自在。

　　张大娘凑到跟前来，伸手就想掀襁褓，郑淑芬心里紧了紧，可还是笑着把孩子往前递了递。

　　张大娘掀开一角，看见里面那胖嘟嘟的小脸，立马啧啧称赞：

　　“哎呦喂！真是个大胖小子，这份量这精神头，比我家那孙子生下来时强多了，淑芬你可真行啊，不声不响就给老杨家立了大功了，这下你婆婆再也不会说你了！”

　　“哎呀，瞧您说的！”郑淑芬笑得更得意了，嘴上却谦虚着，还故意揉了揉腰，装出副虚弱的样子，“什么功不功的，孩子健康比啥都强，就是生的时候遭老罪了，您看我这脸色，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值了值了，有这么个大儿子，遭点罪算啥！”张大娘又夸了几句孩子，目光在郑淑芬和杨建设脸上扫来扫去，又瞥了眼屋里那破破烂烂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郑淑芬回娘家前看着还病恹恹的，怎么突然就生了个这么壮实的孩子？

　　可她也没多问，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只是又闲扯了两句，就说家里还炖着汤，转身走了。

　　郑淑芬看着张大娘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松了口气，关上院门的瞬间，脸上的笑立马没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眼神也变得阴沉沉的，跟结了冰似的。

　　“看到了没？”

　　她扭头瞪着杨建设，语气冷冰冰的，“外人只会羡慕你有儿子，谁会刨根问底？幸好我之前流产的事没几个人知道，要不然今天这关还真不好过！”

　　杨建设咽了口唾沫，赶紧点头——

　　他当然记得，几个月前郑淑芬流产，医生说她以后再也怀不上了，她当时哭得死去活来，却没敢声张，还对外装着怀孕的样子。

　　前几天说要生了，正愁没地方弄孩子，没想到谢清瑶就来了，还是个单身妈妈，生的还是个儿子。

　　郑淑芬想，幸好自己在医院呆了两个月，硬是没有出大门，对外却说自己回娘家了。

　　这两个月来生小孩的不多，而且都是丈夫陪同，本就想抱一个小女孩生的私生子回家，谁能想到这次谢清瑶是送上门来了。

　　想到这儿，杨建设心里也偷偷松了口气，觉得这真是“老天爷帮忙”。

　　接下来两天，陆续有邻居和远房亲戚听说郑淑芬生了儿子，都来瞧热闹。

　　郑淑芬彻底拿出了浑身的演技，应对得滴水不漏——

　　有人来就装出产后虚弱的样子，时不时摸下腰，说两句“生娃真难”；

　　有人夸孩子，就笑得合不拢嘴，说“随他爹，壮实”，把所有好奇和疑问都挡了回去。

　　杨建设就跟个提线木偶似的，跟在郑淑芬旁边，别人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努力挤出笑，可那眼神里的慌乱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有时候人家问孩子像谁，他嘴快想说“像他妈”，被郑淑芬一个眼刀瞪过去，才赶紧改口说“像我像我”。

　　每一次应付完客人，他都要偷偷抹把汗，总觉得心里悬着块石头，落不下来。

　　夜里，孩子饿了，“哇哇” 哭个不停，郑淑芬手忙脚乱地从灶房端来早就熬好的稀米汤，又从柜子最里面摸出个小纸包 ——

　　里面是她托人偷偷搞来的一点奶粉，省着喝才能撑几天。

　　她把米汤和奶粉混在一起，用勺子一点点喂，孩子哭得急，她手也抖，奶水洒了一地，溅得衣襟上到处都是。

　　她没奶水，这事儿之前邻居问过两次，都被她梗着脖子糊弄过去：

　　“生的时候亏了身子，哪有奶水？只能靠这些将就着喂！”

　　话虽这么说，每次有人提，她心里都虚得发慌，生怕被人看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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