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干，还是不干？

　　郑淑芬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后背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跟被针扎了似的。

　　可她没转身，也没把孩子抱过来，反而动作变得迟疑起来，手忙脚乱的，像是在藏什么东西。

　　几乎就在谢清瑶的孩子哭出声的同时——

　　“郑姐…这孩子…这孩子哭声怎么这么小啊？脸还发青…会不会…会不会有事啊？”

　　“闭嘴！”郑淑芬猛地扭过头，厉声打断她，眼睛瞪得溜圆，眼神凶得吓人，语气里的焦躁和严厉是前所未有的，“干好你的活！别在这儿瞎嚷嚷！想吓着人是不是？！”

　　林倩被她吼得一哆嗦，赶紧低下头，再也不敢说话，手里的剪刀都差点掉地上，动作更慌了，连给孩子包襁褓都包不利索。

　　郑淑芬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想把心里的慌压下去。

　　她先急急忙忙地给怀里的男婴擦了擦身子，用襁褓胡乱裹好，动作快得不像平时的她。

　　然后，她跟提线木偶似的，一步一步僵硬地挪到隔壁产床。

　　她低头看着林倩手里的女婴——

　　小家伙皱巴巴的，跟个小猴子似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呼吸弱得几乎看不见，哭起来都费劲，小胸口起伏得微乎其微。

　　一看就知道情况糟透了，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郑淑芬的目光像被烫着了似的，赶紧从女婴身上移开。她的呼吸越来越粗，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跟什么东西较劲。

　　接着，她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死死地盯回自己怀里的男婴——

　　这孩子还在哭，四肢蹬得有力，小脸通红，一看就好养活，健康得很。

　　再看看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婴…

　　最后，她的目光缓缓地、带着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投向了产床上的谢清瑶——

　　谢清瑶已经快晕过去了，脸色白得像纸，可就算这样，也能看出她长得好看，气质也不一样，一看就是被好好疼着的人。

　　凭什么啊？！

　　郑淑芬心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凭什么有些人命这么好？

　　连生孩子都能生个这么健康的男孩！

　　那自己呢？

　　郑淑芬的眼前一下子闪过自己那糟心的日子——

　　丈夫杨建设是个酒鬼加赌鬼，一喝醉就打她，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上次她怀了孕，本来以为能母凭子贵，结果没保住，还伤了身子，医生说她以后很难再怀了，尤其是男孩！

　　她做梦都想要个儿子，想靠儿子拴住那个家，想让婆家高看她一眼，想堵住邻居的闲嘴！

　　可老天爷就是不遂她的愿，把她往绝路上逼，婆家的冷眼，邻居的闲话，丈夫的拳头…

　　一天天的，快把她逼疯了。

　　她太需要一个儿子了，一个健康的儿子，一个能让她抬头做人的儿子。

　　而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机会吗？

　　这简直是老天爷亲手把儿子送到她面前啊！

　　这个谢清瑶连孩子爹的名字都不敢写，指不定是个没名没分的，就算没了这个孩子，以后也能再怀，可这个男婴对我来说，是救命稻草啊，是能让我脱离苦海的唯一希望。

　　郑淑芬越想越觉得这是老天爷开眼——

　　这破卫生院本来就乱，两个产妇又赶在一块儿生，一个孩子壮得像小牛，一个弱得快断气，这不就是现成的机会吗？

　　恶念一旦冒头，就跟野草似的，风一吹就疯长，把她仅存的理智和良心全吞了。

　　郑淑芬的眼睛亮得吓人，可那光里全是贪婪和恐惧，脸颊涨得通红，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咚咚”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干，还是不干？

　　干了，她就有儿子了，就能在婆家抬起头，就能让那个酒鬼丈夫不敢再随便打她，就能彻底摆脱那暗无天日的日子。

　　可要是不干…

　　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么健康的男婴被谢清瑶抱走，自己接着回那个家挨打受气，被人骂“不下蛋的母鸡”？

　　风险太大了，这是偷孩子啊，是犯罪。

　　一旦被发现，她这辈子就完了。

　　恐惧让她浑身发冷，牙齿都开始打颤，怀里的男婴还在哭，哭声洪亮得像在催她做决定。

　　隔壁床的女婴呼吸越来越弱，几乎听不见了。

　　心里对儿子那股子近乎病态的渴望，像两只手，狠狠推着她往前冲。

　　赌了，就赌现在乱，赌这卫生院条件差，赌谢清瑶刚生完没力气，赌没人能发现。

　　郑淑芬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又狠又决，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林倩！”

　　她突然开口，声音尖得刺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紧张得没控制住声调。

　　“啊？郑姐咋了？”

　　林倩赶紧抬头，脸上还挂着担心，眼睛盯着那个快没气的女婴。

　　郑淑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语速飞快地命令：

　　“你赶紧去叫医生，这孩子情况不好，得急救别耽误了。”

　　她故意指着隔壁床的女婴，想让这指令看起来更合理。

　　“哦！好，我这就去！”

　　林倩本来就慌，被郑淑芬一催，更是没多想，赶紧把女婴用襁褓裹好，抱着就往外跑，满脑子都是“得赶紧救这孩子”。

　　产房的门“哐当”一声开了又关，屋里瞬间就剩了三个人——

　　晕乎乎的谢清瑶，生完累得睡过去的另一个产妇，还有抱着男婴、站在满是血污里的郑淑芬。

　　机会就这一会儿。

　　郑淑芬的心脏快跳炸了，跟做贼似的，飞快扫了一圈产房，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有“哗啦啦”的雨声，还有怀里男婴的哭声。

　　她不再犹豫，动作快得像阵风，先把怀里的男婴用隔壁床那个旧点的襁褓裹好，又几步冲到另一边，把那个快没气的女婴塞进原本包男婴的干净无菌巾里。

　　前后也就十几秒，她抱着换了襁褓的男婴，退回到谢清瑶床边。

　　看着怀里这个“儿子”，郑淑芬脸上露出个扭曲的笑，可那笑没撑一秒，就被后怕取代——

　　她猛地转头，看见谢清瑶好像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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