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你……终于来了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空旷得令人心慌的石室。

　　脚下石砖拼成古老星图，每一步都激起轻微共鸣。

　　石室中央，静静地停放着一具巨大的水晶石椁。

　　透过晶莹剔透的椁壁，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没有尸骨，没有陪葬品，只有一面古朴的青铜镜。

　　镜面朝下，镜背朝上，上面镌刻着三个古老的篆字——**天工鉴**。

　　镜背繁复的纹路，竟与楚云栖胸前那枚“格物令”的纹理如出一辙，仿佛本就是一体之物。

　　楚云舒的呼吸微微一滞，指尖触及椁壁的刹那，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手臂直冲脑髓。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镜面的瞬间——

　　她的识海猛然剧震！

　　那枚沉寂已久的玉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轰鸣，如同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太阳穴，耳边炸开一片尖锐蜂鸣。

　　一行冰冷的文字在她脑海中浮现：“检测到原型核心，数据库同源，是否进行同步溯源？”

　　她还未来得及回应，那面青铜古镜却仿佛感应到了血脉召唤，镜面自行翻转过来，光华流转。

　　整条甬道的火把齐齐熄灭，唯有镜中浮起一抹流转的青光，温柔地映上她的脸颊，宛如故人低语。

　　一缕缕青烟从镜中升腾，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虚影。

　　他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千古，直视人心。

　　他深深地凝视着楚云舒，良久，才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音带着跨越时空的沧桑：“血脉未断……系统选你，并非偶然。他们选的是权谋，是杀伐，而你……你的心，在苍生。”

　　话音未落，老者虚影一挥手，一卷残破的古籍投影在空中展开——《天工录·终章》。

　　破碎的文字，记录了一段被刻意抹去的血腥历史：大晏开国皇帝，正是借助“天工鉴”的无上智慧，打造出横扫六合的神机营，一举击溃七国联军，才得以统一天下。

　　然，当他坐稳龙椅之后，却对这股足以颠覆皇权的智慧产生了无尽的恐惧。

　　他坚信“智可乱命”，一道血腥的密令之下，格物宗全族被诛，上至八十老翁，下至襁褓婴孩，无一幸免。

　　而作为一切源头的“天工鉴”本体，也被烈火焚毁，仅留下这枚核心残片，封印于此。

　　楚云舒的瞳孔骤然收缩，但让她心神俱裂的，是接下来浮现的一行字。

　　“格物宗末代弟子楚云栖，破解残卷，试图重启天工鉴，事泄，被灭口。其魂魄逸散，为系统紧急吸收，化为觉醒引信，召唤同源异世之魂……”

　　楚云栖！

　　小名，楚满！

　　是她那个聪慧绝顶，最终意外“病逝”的哥哥！

　　一道惊雷在楚云舒脑中炸响！

　　她穿越的契机，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竟然是她的哥哥，以自己的魂飞魄散为代价，向另一个时空发出的最后悲鸣与召唤！

　　心痛如绞，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泪水无声滑落，砸在水晶椁上，溅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妖言惑众！毁了它！”

　　一声尖利的嘶吼从甬道口传来，墨青鸾如一道白色闪电破门而入！

　　她长袖一挥，大片灰黑色的粉末如浓雾般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一股令人闻之作呕的甜腻气息，吸入一口便觉喉咙灼痛，意识模糊。

　　“是蚀智散！主上快退！此毒可腐蚀金石，更能湮灭神魂！”地宫外传来老铁惊骇欲绝的咆哮。

　　毒雾翻滚着，直扑天工鉴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守在外围的老铁竟如一头蛮牛般冲了进来，用他那魁梧的身躯，猛地挡在了水晶椁前！

　　“噗！”

　　毒雾沾身的瞬间，老铁的皮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高大的身躯却如山岳般纹丝不动，死死护住那面镜子。

　　“老铁！”楚云舒目眦欲裂。

　　但她没有后退，更没有被悲愤冲昏头脑。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不退反进，闪电般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件物事——那是一件粗糙厚重的护具，表面覆着多层复合织物与金属箔片，接缝处以蜡封胶密封，赫然是她以系统解析的未来科技图纸，耗尽数月心血复刻出的“气密护具”原型。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其展开，严严实实地罩在了整个水晶椁上，将所有毒雾隔绝在外。

　　做完这一切，她猛然转身，双眼血红，死死盯住墨青鸾。

　　“启动，功德池！”

　　随着她一声令下，识海中的玉简光芒大盛，一道道柔和的光影在她身前投射而出。

　　光影之中，是瘟疫之中，被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百姓，他们拖家带口，朝着她的方向叩首跪谢，哭声与感恩交织；是滔滔洪水边，因她的新式堤坝而保住家园的工匠们，他们赤着上身，激动地跪倒一片，汗水与泪水混流，是寒门学子们，从她手中接过免费的书籍，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渴望与光芒……

　　一幕幕，一桩桩，皆是智慧带来的生机。

　　“你说智慧招祸！”楚云舒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带着无尽的悲愤与力量，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可若没有它，我哥哥是不是就该白死！这满城被救的百姓，是不是也该白死！前朝那百万因愚昧和战争而死的亡魂，是不是……也都该白死！”

　　声声质问，如重锤敲击在墨青鸾的心上。

　　她僵立在原地，手中的毒针“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她看着那些光影，看着那些劫后余生的笑脸，眼神中的疯狂与死寂寸寸龟裂。

　　幼时村中疫病横行，母亲抱着弟弟哭喊求医，父亲偷偷研制药方却被定为“妖术”烧死市口……那些被压抑三十年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她颤抖着，一步步走向那被护住的水晶椁，手指抚过镜背上的一道刻痕。

　　那是一行极小的字，是她父亲临死前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遗言：

　　“噗通”一声，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守墓人，突然双膝跪地，对着楚云舒的方向，以手为笔，在厚厚的尘土中，一笔一划地写下四个字。

　　——主归矣。

　　楚云舒没有看他们，她的目光穿透了时空，望向镜中那道名为墨九章的虚影，声音沙哑地问：“先生，若当年有病理推演之法，有防疫之策，那场席卷全国的瘟疫，能救多少人？”

　　墨九章闭上双目，庞大的数据流在其虚影中飞速闪过，三息之后，他睁开眼，吐出一个沉甸甸的数字：“九十七万三千人。”

　　九十七万三千……

　　楚云舒缓缓握紧了胸前的格物令，那温润的触感仿佛是哥哥最后的余温。

　　她一字一顿，像是在对哥哥立誓，也像是在对这个世界宣战。

　　“那我这一世，不止要救九十七万。”

　　嗡——

　　识海中的玉简发出了一声从未有过的清越嗡鸣，仿佛是认可，是共鸣。

　　玉简光滑的表面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古篆——“鉴”。

　　一道温柔而古老的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响起，带着无尽的期待与疲惫，轻轻低语：“你……终于来了。”

　　墨青鸾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她那死灰色的眼眶中滑落。

　　她像是放下了背负三十年的沉重枷锁，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青铜残片，其上的纹路，正好能与天工鉴的缺口完美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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