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他们想要的不是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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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只见裴衍不动声色地递来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潦草写着:“东宫摹碑,三皇子动工,边军求方。”

  她指尖微颤:“他们不怕了吗?”

  裴衍冷笑:“怕?他们只怕抢不过别人。”

  夜幕降临,风云突变。

  狂风卷着乌云,以泰山压顶之势笼罩了整个京城。

  豆大的雨点噼啪砸落,打在碑面上如战鼓擂动,溅起细碎水花,带着凉意扑在脸上。

  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工部尚书狰狞的脸。

  “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工部尚书带着一队人马,手持巨木铁锤,气势汹汹地冲到格物碑前。

  “妖碑在此,引得天神震怒!给我砸了它,平息天谴!”

  碑体尚未完全干透,若被这般冲撞,必将毁于一旦!

  “谁敢!”老铁怒吼一声,带着上百名工匠,如一道血肉长城,瞬间挡在了碑前。

  他们没有兵器,便用自己的身体,用肩膀扛,用手臂撑,死死抵住那些撞来的巨木。

  皮肉与硬木相撞的闷响、骨骼承受压力的咯吱声、雨水顺着眼眶流进嘴里的咸涩味——每一寸坚守都浸透了痛楚。

  “愚昧!”楚云舒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立于三丈高的碑顶之上。

  狂风将她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贴在脸颊上冰冷刺骨,她却如一尊不可撼动的神只。

  她高举格物令,声音穿透雷鸣雨幕,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工匠耳中:“所有工匠听令!掘地三尺,引渠排水!碑体四周开挖引流壕!利用斜面,将雨水导向低洼处,减压防倾!”

  工匠们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热的信赖。

  他们立刻放下抵挡的木头,拿起铁锹锄头,在楚云舒精准的指令下,冒着倾盆暴雨,竟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围绕着格物碑建成了一套堪称奇迹的临时排水系统!

  雨水被迅速分流,碑体基座的压力骤减。

  天色将明,风歇雨止。

  格物碑在暴雨的冲刷下,不仅没有倾倒,反而因洗去了表面的浮尘,显得愈发坚固巍峨。

  而那被雨水反复冲刷的碑面,竟在水泥的灰色底子上,显露出了一行原本肉眼难以察觉的隐藏刻痕。

  那是她曾在浇筑前悄悄写下的句子,用了含碱金属粉末的秘料,融入灰浆之中——唯有酸性雨水(春雨偏酸)方可溶解表层,使其显现。

  那一行极小的字,就刻在“技可通神,民当为本”的下方。

  “智火不熄,照我归途。”

  楚云舒抚摸着那冰冷而熟悉的字迹,指尖传来微弱的颗粒感,仿佛能感受到兄长残留在上面的温度。

  她低声呢喃,似是对他说,也似是对自己说:“哥哥,你看……这一回,我们不只是活下来。”

  “我们要,留下痕迹。”

  晨光再度刺破云层,映照在巍然屹立的格物碑上。

  那被雨水冲刷后才显现的字迹,在初阳下泛着湿润而坚定的光。

  京城百姓从一夜惊魂中醒来,当他们望向广场中央那座经历了风雨洗礼却更显神圣的丰碑时,眼中已不再仅仅是敬畏。

  而立于碑下的楚云舒,听着耳边传来的新声音:

  “这碑上的法子,卖多少钱一页?”

  “听说三皇子出十两银子收一份完整抄本!”

  她蓦然回首,望向皇宫深处。

  观星台上,一面黑色旗帜缓缓升起;城南小巷,几个戴着面具的人正在焚烧沾满墨迹的布片。

  她抚过碑角尚带湿意的刻痕,轻声道:

  “哥哥,他们想要的不是火种。”

  “是掌控火焰的人。”

  风暴未起,杀机已至。

  雨后初晴,京城里的潮湿空气中却弥漫着比霉气更令人不安的狂热。

  那块自地底翻出的格物碑,在有心人的渲染下,已然成了“天降神谕”的铁证。

  “碑显天书,天命所归”,八个字如野火般在街头巷尾蔓延,无数双眼睛或敬畏或贪婪地望向了靖恪侯府的方向。

  然而,旋涡中心的楚云舒,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决定。

  她没有出面澄清,更没有顺水推舟将自己神化,而是直接在格物碑前,召集了京中百名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有满手老茧的工匠,有皓首穷经的学子,有悬壶济世的医者,亦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

  百人肃立,神色各异,他们脚下的土地,正是那块巨碑出土之处。

  泥泞尚未干透,踩上去时发出轻微的“噗嗤”声,混着青苔与湿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晨光斜照,碑石上斑驳的刻痕泛着冷硬的灰白光泽,像一道撕裂大地的旧伤。

  远处市井的喧闹被风裹挟而来:铜锣敲击的脆响、孩童追逐的笑语、小贩嘶哑的吆喝,此刻都悄然压低,仿佛怕惊扰这神圣又危险的时刻。

  楚云舒一身素衣,立于碑前,布袍被晨风吹得微鼓,袖口拂过手臂,带来一丝凉意。

  她的声音清越,穿透了所有人的疑虑与揣测:“天书,不在碑上,在人心里,在诸位的手中。”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人群中激起涟漪,“从今日起,靖恪侯府设‘格物分院’,凡能教三人学会一项格物之术者,便可向总院申请,自建分院!”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愕的脸庞——有人瞳孔微缩,有人嘴角抽动,还有老农粗糙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裤腿上的补丁。

  她继续道:“凡愿学者,无论男女老幼,皆可到总院领取‘识字图卡’入门,学费全免。”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唇边,像是在确认话语的重量,“格物之学,不入朝堂,只入乡野。”

  言罢,她命人抬上数只大箱,木箱开启时“吱呀”一声刺耳,露出里面一叠叠油纸包裹的册子。

  那本厚重的《格物小识》,已被她亲自拆解为《农事篇》、《匠作篇》、《医救篇》与《水利篇》。

  每册薄了许多,纸张略显粗糙,却印满了清晰的实操图解:水车齿轮咬合的角度、草药叶片的脉络对比、伤口包扎的步骤线描……一位老木匠颤抖着接过《匠作篇》,指尖抚过图纸上榫卯结构的剖面,眼中竟泛起泪光。

  人群中,一袭黑衣的墨青鸾抱着剑,眼神冷冽如冰。

  她站在人群边缘,衣袂纹丝不动,仿佛周遭的热浪与躁动都无法侵入她身周三尺。

  她走到楚云舒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寒泉滴落石隙:“你以为这样,就能避免重蹈覆辙?前朝‘格物监’也曾广授技艺,甚至比你这更成体系,结果呢?皇帝唯恐他们结党营私,尾大不掉,一夜之间,尽数坑杀。你这是在玩火。”

  “不。”楚云舒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那些开始翻阅册子、脸上露出惊喜与渴望神情的百姓。

  她听见纸页翻动的沙沙声,闻到新墨混着松烟的气息,感受到阳光洒在肩头的温热。

  “他们授的是‘术’,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死记硬背。而我要授的,是‘理’,是万事万物运行的根本。”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传道的狂热:“懂了杠杆原理的脚夫,就再也不会被管事骗着白白扛起双倍的粮包;会计算压强的匠人,就再也不会为官府修建那些偷工减料、注定要溃决的河堤。术,让人成为更好的工具。理,则让人成为人。”

  说着,她识海中那枚温养的玉简微微发亮——它并非凡物,乃是前朝覆灭之际,格物监遗臣以毕生心血凝炼的“天心镜”残片,唯有通晓格物至理者方可唤醒其沉睡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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