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影之厨房与绝望菜谱

　　坠落。

　　没有尽头的坠落。

　　四周是绝对的黑暗，剥夺视觉，剥夺听觉，剥夺一切感知。

　　连重力的概念都已模糊。

　　白案感觉自己像一颗尘埃，被抛入了死寂的真空。

　　所有感官都被封闭。

　　唯独一种感觉，被无限放大。

　　【灵魂嗅觉】。

　　轰——！

　　无数种“气味”的洪流，决堤般倒灌进他的意识。

　　那不是香，也不是臭。

　　是更本质的概念。

　　他“闻”到了绝望。

　　阴冷，潮湿，混合着腐朽木头与死鼠的气息，源自一座尘封百年的地窖。

　　他“闻”到了恐惧。

　　尖锐，刺鼻，是过量氨水熏蒸灵魂的灼痛。

　　他“闻”到了七股混杂的、陈腐的记忆。

　　它们属于七个不同的灵魂，裹挟着生前的琐碎与死前的惊惶，像七坛被打翻的劣质腌菜，酸败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空间。

　　这里……是一座厨房。

　　一座以负面情绪为材料，以人类灵魂为调味品的，巨大而邪恶的厨房。

　　白案试图活动身体。

　　徒劳无功。

　　他低头“看”去。

　　没有身体。

　　没有血肉，没有手脚。

　　他只是一团散发着微光的、不稳定的人形能量体。

　　一团被无形力量死死按在“砧板”上的……灵魂。

　　他，成了食材。

　　唰——唰——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盘旋。

　　白案的【灵魂嗅G觉】捕捉到了它们的形态。

　　一把影子构成的菜刀，刀刃上流淌着一个上班族对无尽加班的疲惫与怨恨。

　　一把影子构成的餐叉，叉尖上缠绕着一个失恋女孩被抛弃的痛苦与不甘。

　　擀面杖、汤勺、打蛋器……

　　每一件“厨具”，都散发着冰冷的恶意。

　　每一件“厨具”，都是一个失踪者最后的影子所化。

　　它们在等待。

　　等待厨房的主人，下达开工的指令。

　　就在这时，这片黑暗空间的尽头，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那不是光。

　　是一张巨大、活动的挂毯。

　　它悬于虚空，由无数浓稠如墨的黑色丝线编织而成。

　　挂毯上，七张痛苦扭曲的人脸若隐若现。

　　正是档案里的那七名失踪者。

　　他们的灵魂，被当作战利品，编织进了这幅绝望的作品。

　　这就是【织影者】。

　　它不是一个有手有脚的怪物。

　　它本身，就是一件正在创作中的、活着的“艺术品”。

　　一道无声的意念，跨越空间，直接在白案的脑海中响起。

　　那声音不分男女，空洞古老。

　　【前所未见……顶级食材……】

　　【欢愉……变化……】

　　【何等美妙的复合香气……】

　　【织影者】的意念里，带着一种鉴赏家般的狂热痴迷。

　　【你的灵魂……将是我这幅‘绝望’的点睛之笔。】

　　【它将臻至完美。】

　　……

　　AAb东海市分局，数据分析部。

　　林珂死死盯着主屏幕。

　　那片吞噬了白案信号的暗数据区域，像一个无法修复的屏幕坏点，漆黑，死寂，不反射任何信息。

　　“数据流过于微弱……”

　　“内部空间规则与外界完全隔绝，无法建模！”

　　“能量逸散率为零，一个完美的封闭系统！”

　　分析员的报告接连传来，每一句都让空气更冷一分。

　　林珂的双手在控制台下死死攥紧，指节泛白。

　　心在下沉。

　　大脑却被她强行推入了超频运转的绝对冷静。

　　“不，不是零。”

　　她的目光锁定在黑暗区域的边缘，那里的数据在以像素级的单位微弱跳动。

　　“有泄露，是极其微弱的‘情绪熵’……它在消化！在‘烹饪’！”

　　“全部运算力都给我！根据这些残余数据，逆向推演它的内部结构！快！”

　　与此同时，废弃纺织厂外。

　　李默和队员们神色紧绷，维持着封锁线。

　　“队长，申请强行破开亚空间吧？顾问先生他……”

　　“闭嘴！”

　　姜卫国一声低吼，打断了队员。

　　他黑着脸，盯着那片寂静无声的厂房，眼神里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

　　强行破开？

　　那只会导致亚空间彻底崩溃，里面的人，十死无生。

　　他否决了提议。

　　他在赌。

　　赌自己的判断。

　　也赌那个敢和他谈条件的年轻人。

　　“这是你必须自己跨过去的门槛，小子。”

　　“证明给我看。”

　　“证明你不是另一个需要被‘处理’掉的垃圾。”

　　……

　　影之厨房内。

　　“烹饪”，开始了。

　　【织影者】动了。

　　一缕最纯粹的黑暗丝线，从巨大挂毯上分出，如拥有生命的探针，悄无声息地刺入白案的灵魂。

　　没有痛感。

　　却比任何酷刑都更恐怖。

　　白案感觉到，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负面情绪，正被精准地抽离。

　　童年时的孤独。

　　对未来的迷茫。

　　面对未知时的恐惧。

　　以及，刚刚因“失控”而产生的后怕。

　　这些情绪被黑色丝线捕获、拉扯，化为新的丝线，准备被编织到那幅绝望的挂毯上。

　　他的意识在被侵蚀。

　　他的“味道”在被萃取。

　　他正在变成挂毯上一个永恒挣扎的痛苦符号。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侵蚀的刹那。

　　白案反而彻底冷静。

　　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这家伙……也是个厨子。

　　只不过，它的烹饪理念，与自己截然相反。

　　它追求极致的“难吃”。

　　它以痛苦、绝望、恐惧为调味品，烹制一道名为“虚无”的黑暗料理。

　　而自己，追求极致的美味。

　　这是一场厨艺的对决。

　　一场……道的战争！

　　想到这里，白案的灵魂深处，燃起前所未有的斗志。

　　他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抵抗。

　　不仅如此。

　　他主动敞开了自己的灵魂！

　　来！

　　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那股因【浓缩的欢笑】而残留在灵魂深处的，极致的“快乐”能量，被他毫无保留地彻底引爆！

　　不再压抑！

　　不再收敛！

　　如果说【织影者】的厨房是一缸浓硫酸。

　　那白案此刻抛出的，就是一滴纯粹到极致的、高浓度的水！

　　轰——！！！

　　剧烈的排异反应瞬间爆发！

　　那股霸道、纯粹、不讲道理的“快乐”气息，对于以“绝望”为食的【织影者】而言，是比剧毒更可怕的污染物！

　　整个影之厨房剧烈震荡！

　　挂毯上，所有黑色丝线疯狂扭曲，抽搐。

　　编织的过程，被打断了！

　　那七张痛苦的人脸，因这股突如其来的“快乐”，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清醒与茫然。

　　就是现在！

　　白案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集中全部意念，催动了潜藏在灵魂深处的另一股力量。

　　【百味拟身冻】！

　　【初级拟态】！

　　发动！

　　他没有将灵魂拟态成刀剑。

　　太低级了。

　　在这场厨艺对决中，武器毫无意义。

　　你需要……一口锅！

　　白案的灵魂能量体，在瞬间扭曲、变形、重塑！

　　他将自己，变成了一口巨大、古朴、散发着混沌微光的……

　　中华铁锅！

　　反客为主！

　　你要烹饪我？

　　来！

　　今天，就在你的地盘，我给你露一手！

　　我，要在这片影之厨房里，开辟出我自己的灶台！

　　【……你……找……死……】

　　【织影者】被彻底激怒！

　　它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食材”，不是来给它的作品增光添彩。

　　他是来砸场子的！

　　是来掀桌子的同行！

　　暴怒的意念化为实质性的攻击。

　　整个空间的影子瞬间沸腾！

　　它们不再是厨具，而是化为了一片黑色的、粘稠的、散发着无尽恶意的滔天巨浪！

　　巨浪咆哮着，朝着白案所化的那口“锅”，狠狠砸下！

　　要将这口不合时宜的锅，连同它所代表的“美味”，彻底拍碎！

　　AAb分局。

　　林珂的瞳孔猛地缩成一个点！

　　屏幕上，那片死寂的暗数据区域中央，突然亮起一个极不协调的能量尖峰！

　　那数据模型，她无比熟悉！

　　是极致的“欢愉”！

　　林珂失声惊呼，声音响彻整个数据分析部。

　　“他在反击！”

　　“他把自己的灵魂……当成了信号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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