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道菜

　　“冲！”

　　白案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身体像一阵黑风卷入屋内。

　　他没开灯。

　　月光如水银，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足够他看清一切。

　　他径直扑到床底，从杂物堆里拖出一个上了锁的陈旧木箱。

　　这是他的宝库。

　　里面装着他从世界各地搜刮来的顶级调料与珍稀食材。

　　“咔哒。”

　　钥匙插入，转动，锁芯发出清脆的响声。

　　箱盖掀开。

　　一股混杂着干香料、菌菇和陈年海盐的复杂香气，扑面而来。

　　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是能让他绝对心安的味道。

　　【食材活性正在流失，剩余时间：12分03秒】

　　冰冷的系统文字在眼前闪烁，像死神的催命符。

　　白案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

　　他的目光飞速扫过一个个密封罐，最终定格在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袋上。

　　纸袋上用马克笔潦草地写着两个字：新会。

　　年份：七年。

　　远超食谱所要求的三年。

　　他捻起一小角陈皮，凑到鼻尖。

　　一股浓郁、醇厚，浸透了岁月光阴的柑橘清香，瞬间贯入鼻腔。

　　是真货。

　　他取下一小片，精确到大约一克的份量，置于干净的白瓷盘中。

　　辅料之一，解决。

　　接下来是……

　　【无根之水（0\/50毫升）】

　　白案的动作停住了。

　　无根之水。

　　没落过地的雨水、雪水，或是晨间的露水。

　　他下意识扭头望向窗外。

　　夜空晴朗，星辰寥落，连一丝云都没有。

　　【剩余时间：9分47秒】

　　汗珠，从白案的额角沁出，顺着脸颊滑落。

　　要失败在最后一步？

　　不。

　　一个顶级厨师，绝不会让客观条件限制自己的厨房。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白案的目光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疯狂扫荡。

　　厨房……卫生间……阳台……

　　最终，他的视线死死钉在了角落里嗡嗡作响的老旧冰箱上。

　　冰箱！

　　白案的眼睛骤然亮起。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近乎粗暴地将冰箱从墙角拖出。

　　冰箱背面布满常年的油污与灰尘，惨不忍睹。

　　他视若无睹。

　　他的目光精准锁定了压缩机上方，那根结满了白色冰霜的金属冷凝管。

　　无根之水！

　　由空气中的水分子凝结而成，最纯净的工业结晶！

　　“老伙计，谢了！”

　　白案低吼一声，从厨房取来一只干净的玻璃碗，稳稳放在冷凝管的正下方。

　　然后，他拔掉了冰箱的电源。

　　压缩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冰冷的管子开始“出汗”，表面的冰霜迅速融化。

　　一滴。

　　两滴。

　　清澈的水珠顺着管道滑落，精准地滴入碗中。

　　“滴答……滴答……”

　　这声音在此刻，是天籁。

　　【剩余时间：6分12秒】

　　足够了！

　　等待接水的时间，白案走向厨房，拧开了水龙头。

　　哗啦啦——

　　他开始洗手。

　　一遍，两遍，三遍。

　　他用洗手液，将指甲缝里的每一丝污垢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架势，不像在做饭，更像一位即将踏上无影灯下的外科主刀医生。

　　接着，是厨具。

　　一口小巧的雪平锅，他最宝贝的那一口。

　　热水烫，冷水冲，最后用干净的厨房纸巾，将锅体内壁擦拭到光洁如镜，能清晰映出他冷峻的脸。

　　这是一种仪式。

　　这是对食材，无论其来源为何，最根本的尊重。

　　水接够了。

　　五十毫升，分毫不差。

　　白案端着那碗水，深吸一口气，站到灶台前。

　　开火。

　　幽蓝的火苗舔舐着锅底。

　　他将那碗凝聚了现代工业结晶的“无根之水”，倒入锅中。

　　然后，他将那片七年陈皮，轻轻掰成两半，投入水中。

　　“刺啦——”

　　一股燥烈的柑橘香气被瞬间激发，在空气中炸开。

　　最后一步。

　　白案从口袋里，郑重地取出那个小小的塑料瓶。

　　瓶中，那颗名为【悲鸣之泪】的黑色结晶，正静静躺着，宛如一颗来自深渊的黑珍珠。

　　他拧开瓶盖。

　　一股冰冷、阴郁，能冻结灵魂的悲伤气息，从瓶口狂涌而出！

　　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

　　白案甚至又听到了“泣语者”的哭声在耳边萦绕。

　　他眼神一凝，手腕一抖。

　　那颗黑色结晶划过一道精准的抛物线，落入锅中。

　　“噗——！”

　　一声闷响。

　　那不是水滴入油锅。

　　那是绝望，撞入了滚烫的阳气！

　　锅里清澈的汤水，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一股庞大的负面情绪洪流，以雪平锅为中心轰然爆发！

　　绝望、痛苦、怨恨、悲伤……

　　无数种负面情绪交织成实质性的精神污染，疯狂冲击着白案的脑海！

　　但这一次，白案纹丝不动。

　　锅里的陈皮，开始发挥作用。

　　那股醇厚的燥香，化作一道坚固的金色堤坝，死死抵住了这股黑色的洪流。

　　一阴一阳。

　　一湿一燥。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在小小的锅中，展开了惨烈的交锋！

　　锅里的汤汁剧烈沸腾，疯狂翻滚，时而漆黑如墨，时而澄黄如金。

　　白案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锅中的变化。

　　成败在此一举！

　　渐渐地，那股深邃的漆黑开始褪去。

　　阴冷的悲伤气息，被陈皮的燥香中和、转化、吸收……

　　最终，一种全新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香气，从锅中袅袅升起。

　　它不属于植物，不属于动物，甚至不属于这个物质世界。

　　那是一种……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香气！

　　白案只闻到一丝，整个人的精神便为之一振！

　　疲惫、恐惧、紧张，在闻到这股香气的瞬间，一扫而空！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灵魂深处的……饥饿感。

　　不是肠胃的饥饿。

　　是灵魂的渴求！

　　锅里的汤，停止了沸腾。

　　最终，化为一碗清澈见底，呈现出淡淡琥珀色的汤汁。

　　【悲鸣之泪】已经消失。

　　它所有的负面与绝望，都在这场烹饪中，被超度，被升华，成了一种极致的美味。

　　光幕，悄然浮现。

　　【成功烹饪菜肴：断愁汤】

　　【菜肴完成度：一星级】

　　【食谱经验： 100】

　　【厨艺等级提升：凡俗主厨】

　　【评价：入门级。主料活性流失严重，烹饪手法过于粗放，未能保留其万分之一的神髓。潜力巨大，有待开发。】

　　白案的嘴角抽了抽。

　　评价还挺专业。

　　不过他现在没空吐槽。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这碗汤吸引了。

　　他盛起一勺。

　　汤色清亮，宛如上好的威士忌。

　　他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

　　然后，一饮而尽。

　　“嗡——！”

　　汤汁入口的瞬间，白案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股无法形容的暖流自舌尖炸开，顺着喉咙，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最后，这股暖流汇聚成一道光，直冲天灵！悍然涌入他的精神世界！

　　之前被“泣语者”哭声污染留下的精神创伤，那些藏在意识深处的恐惧和悲伤……

　　在这道暖光的冲刷下，如烈日下的积雪，瞬间消融！

　　干净！

　　彻底！

　　不留一丝痕迹！

　　他的精神世界，从未如此清明，如此坚韧，如此强大！

　　所有的恐惧与颓废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感觉！

　　他能清晰“看”到房间里飞舞的每一粒尘埃，“听”到墙壁内电线流过的微弱电流。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变得无比清晰，无比鲜活！

　　【食用一阶菜肴·断愁汤，精神力上限大幅提升。】

　　【解锁被动能力：灵魂嗅觉。】

　　【灵魂嗅觉：你可以感知并分辨出半径五十米内，非物质能量体的气息。】

　　与此同时，【饕餮食谱】首页，一个崭新的标签页被点亮。

　　【我的菜单】

　　点开。

　　里面只有一道菜。

　　【断愁汤（入门）】

　　白案正沉浸在这种脱胎换骨的奇妙感觉中，回味着那股涤荡灵魂的异香。

　　突然。

　　他的鼻子，轻轻耸动。

　　新获得的能力【灵魂嗅觉】，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那气息，从楼下传来。

　　很淡。

　　但其本质，与之前的“泣语者”一模一样。

　　充满了阴冷与不祥。

　　白案心中一凛，立刻冲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朝楼下看去。

　　小区的巷子口，不知何时，停了三辆通体漆黑的越野车。

　　车身没有牌照。

　　几名身穿黑色制服，神情肃穆的男人正从车上下来，动作迅捷地拿出仪器和黄色警戒线，开始封锁他所在的这栋居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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