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喂饱了

　　医疗中心。

　　厚重的隔离门无声滑开。

　　白案端着一个白瓷盘走了出来。

　　盘子里，是几个白白胖胖、还蒸腾着袅袅热气的豆沙包。

　　一股浓郁纯粹，混杂着面粉发酵后的麦香与豆沙熬煮后的甜香，瞬间冲散了金属走廊里冰冷的消毒水气味。

　　“胡闹！”

　　姜老一个箭步冲上来，双眼布满血丝。

　　他指着医疗中心深处那间被不祥红光笼罩的IcU，声音嘶哑，像是两块金属在摩擦。

　　“林珂的生命体征只剩下百分之三！所有指标都在垂直下跌！你……”

　　他的话，断了。

　　那个让他无比信服，无比渴望的念头，再一次粗暴地冲刷着他的理智。

　　吃掉它。

　　这个豆沙包，是正确的。

　　这个豆沙包，就是世界的真理。

　　姜老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剧痛让他浑浊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他死死盯着白案，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手里那盘平平无奇的食物。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主食。”

　　白案的回答，简单到近乎敷衍。

　　他越过姜老，径直走向那间闪烁着红色警报的特级监护室。

　　玻璃墙内，林珂静静躺在维生舱中。

　　她眉心处，那枚由无数细密镜片构成的诡异印记，已然扩散到了太阳穴。

　　她原本的皮肤，正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非人的镜面光泽。

　　旁边的生命监护仪上，心率曲线被拉成了一条近乎水平的直线，只在最末端，还保留着一丝微弱到可以忽略的颤抖。

　　“【贪食镜魔】已经进入最后吞噬阶段！”

　　高风的声音从墙壁的扬声器里传来，音调冰冷，却透着一股压不住的急促。

　　“她的精神体正在被完全同化！三分钟，最多三分钟，她的‘存在’概念就会被彻底抹除！”

　　“来不及了。”

　　白案平静地看着维生“数据删除中”的林珂。

　　然后，他转向墙角的监控探头，那里连接着高风的视线。

　　“我需要进入她的精神世界。”

　　整个医疗中心，落针可闻。

　　远程监控中心那边，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你说什么？”姜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要把这个包子，‘喂’给她吃。”

　　白案举了举手里的盘子，神态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疯了！”

　　高风的咆哮几乎要震碎扬声器。

　　“精神潜入设备本身就会对目标造成巨大精神负荷！以她现在的状态，任何一丝外界的精神波动，都会导致她的意识瞬间崩溃！”

　　“你这是在谋杀！”

　　白案没有理会高风的咆哮。

　　他只是看着监控探头，一字一句，清晰地问。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

　　高风沉默了。

　　AAb所有的数据模型，所有的应急预案，在S级概念诡异【贪食镜魔】面前，都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废纸。

　　他们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看着一个最顶尖的分析员，被活活“吃掉”。

　　“这是唯一的办法。”

　　白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而且，我不是一个人进去。”

　　他从盘子里，轻轻拿起一个豆沙包。

　　正是那个被他注入了“你已经饱了”这个绝对概念的，特制豆沙包。

　　“我要把这个包子，一起带进去。”

　　高风彻底无法理解了。

　　一个包子？

　　要怎么带进一个人的精神世界？

　　这不科学。

　　这甚至不“诡异”。

　　这他妈的是玄学！

　　“给他设备！”

　　最终，下达命令的，是姜老。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狮子，死死盯着白案。

　　“如果林珂出了事，我保证，你会是AAb历史上第一个，被活活打死的厨子。”

　　“好。”

　　白案点头，表示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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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台造型奇特的躺椅被飞速推来。

　　躺椅上方，悬挂着一个布满无数微型探针和光导纤维的金属头盔。

　　【深潜者-7型】精神介入装置。

　　AAb最高级别的黑科技造物之一。

　　白案躺了上去。

　　他将那个豆沙包，稳稳地放在自己胸口。

　　“如何将它的概念进行数据化录入？”一名研究员紧张地问，手心全是汗。

　　“不需要。”

　　白案闭上了眼睛。

　　“只要我拿着它，想着它，就可以了。”

　　研究员彻底愣住。

　　这是什么操作流程？说明书上没写啊！

　　“启动程序！”姜老低吼。

　　研究员一个激灵，不敢再问，颤抖着手，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

　　金属头盔缓缓落下，扣在白案头上。

　　无数道幽蓝色的光束亮起，精准刺入他的太阳穴。

　　白案的意识，瞬间被从身体里抽离。

　　世界在他眼前化作一片旋转、扭曲的数据洪流。

　　下一秒。

　　他“睁开”了眼睛。

　　一片灰白。

　　天空是灰的，大地是灰的，没有风，没有声音，整个世界都弥漫着一股生命燃尽后的死寂。

　　空间的边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收缩，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

　　这就是林珂的精神世界。

　　一个……正在被“吃掉”的世界。

　　而在世界的中央，盘踞着一个怪物。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整个身体由成千上万块大小不一的镜面拼接而成，每一面镜子里，都倒映着不同的、扭曲的景象。

　　【贪食镜魔】。

　　此刻，它正伸出一条由镜片组成的手臂，从灰白的大地上，抓起一团团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光球，塞进自己身体中央那个不断开合的、由无数镜片组成的“嘴”里。

　　那些光球，是林珂的记忆。

　　是她的知识，她的情感，是她存在过的一切证明。

　　每吞噬一个光球，【贪食镜魔】身体上的镜面，就变得更明亮一分。

　　而这片灰白的世界，就崩塌得更快一分。

　　就在这时。

　　【贪食镜魔】的动作，停住了。

　　它那成千上万面镜子，如同一个巨大的复眼，同时转动，聚焦到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上。

　　白案。

　　在它的感知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意识体，简直是从天而降的一颗太阳，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浓郁香气！

　　那股生命力的味道，比它之前吃掉的所有记忆光团加起来，还要诱人一万倍！

　　食物！

　　最顶级的食物！

　　轰——！

　　【贪食镜魔】瞬间放弃了那些乏味的记忆光团，整个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镜面组成的洪流，朝着白案，疯狂地扑了过来！

　　那不是攻击。

　　那是纯粹的，无法抑制的，想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的……食欲。

　　然而，面对这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洪流。

　　白案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念头。

　　他只是平静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在他的手中，一个白白胖胖，散发着朴素香甜气息的豆沙包，具现化了出来。

　　【诚实豆沙包】的概念。

　　那个被他注入了“你已经饱了”这个绝对真理的，最终菜品。

　　【贪食镜魔】的洪流，瞬间将白案，连同那个豆沙包，一同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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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秒。

　　两秒。

　　吞噬了白案的镜面洪流，突然停住了。

　　所有的动作，凝固在了半空。

　　就像一部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

　　下一秒。

　　那些镜面，开始剧烈地颤抖。

　　一种它诞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从它概念核心的最深处，猛地炸开！

　　那不是痛苦。

　　不是毁灭。

　　而是一种……无比充实，无比满足，甚至带着一丝丝幸福感的……饱腹感。

　　“嗝——”

　　一个无声的，却响彻整个精神世界的饱嗝，从【贪食镜魔】的体内发出。

　　它那由无数镜面组成的庞大身体，缓缓地，重新凝聚成形。

　　只是这一次，它的每一面镜子上，都流露出一种极度相似的呆滞、茫然、与匪夷所思。

　　一种纯粹的困惑。

　　“饱了……”

　　一个空洞、混乱，由无数声音重叠而成的呓语，在灰白的空间里回荡。

　　“我……竟然……饱了？”

　　它无法理解。

　　它的本质是“永不满足的食欲”。

　　它的存在意义，就是吞噬一切。

　　“饱”，这个概念，对它来说，就像“死亡”对于永生者，是绝对不存在的，是逻辑上最大的悖论。

　　但是。

　　那个豆沙包，告诉它。

　　“你已经饱了。”

　　而那个豆相包，是“真实”。

　　是毋庸置疑的，绝对正确的，构成世界基石的公理。

　　所以……

　　我真的饱了。

　　【贪食镜魔】的逻辑，彻底崩溃了。

　　构成它存在的根基，被一个最朴素，也最粗暴的“事实”，彻底抽空。

　　咔嚓。

　　咔嚓嚓——

　　它身体表面的一块块镜面，开始出现裂痕。

　　裂痕迅速蔓延，蛛网般爬满了它的全身。

　　最终。

　　轰然一声巨响。

　　【贪食镜魔】那庞大的身体，彻底瓦解，化作亿万块碎裂的镜片，从林珂的精神世界里，被强行“排出”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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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界，特级监护室。

　　就在【贪食镜魔】崩溃的瞬间。

　　维生舱中，林珂眉心那枚诡异的印记，猛地炸开，化作一片飞散的光屑。

　　一面巴掌大小，造型古朴，镜面浑浊的青铜古镜，从她的眉心处“掉”了出来。

　　叮当！

　　古镜落在维生舱的底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快！收容！”

　　姜老一声怒吼，早已待命的队员立刻启动强磁场发生器，将那面古镜死死吸附，封入了一个黑色的惰性金属盒中。

　　监护仪上。

　　那条代表林珂生命体征的，近乎水平的直线，突然，猛地向上一个剧烈的跳动！

　　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那条线，狠狠地揪了一下！

　　危机，解除了！

　　姜老一个箭步冲到维生舱前，双手撑在玻璃上，死死盯着里面的林珂。

　　“林珂！醒醒！林珂！”

　　然而。

　　维生舱里的女孩，双眼依旧紧闭。

　　除了生命体征恢复了平稳，她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一名医生冲过来，飞速检查着各项数据，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姜队……诡异是驱逐了，但是……”

　　“林珂分析员的精神损伤程度高达97%，大脑皮层活跃度……接近于零。”

　　“她……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躺椅上，白案头上的设备被取下。

　　他缓缓坐起身，看着那扇玻璃墙后，依旧沉睡不醒的林珂，眉头，第一次，深深地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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