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背负灰烬的行军

　　在安白“出发”的号令之下，废墟上空那沉重的死寂，终于被一丝微弱的生机所撕裂。

　　那些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求生的火光。

　　他们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和心底的悲伤，默默地行动起来。

　　他们从早已冰冷的同伴尸体上，解下还能用的水袋和武器。

　　甚至，只是将死去亲人身上的一块破旧布料，或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饰品，紧紧地攥在手心，作为最后的念想。

　　在雷恩和那名人类弓箭手的组织下，这支由不到三十名老弱病残组成的“灰烬军团”，很快就集结完毕。

　　安白手持【不灭魂火灯】，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那圈温暖的金色光环，将这支渺小的队伍完全笼罩，如同一个在无尽黑暗中缓缓移动的，脆弱的庇护所。

　　他们背对着那片已经化为废墟的家园，正式踏入了前方那片未知的，充满了灰败与死亡气息的无尽荒原。

　　刚开始，所有人都被安白那铿锵有力的话语和魂火灯的温暖光芒所鼓舞，强撑着一股信念在赶路。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脆弱的希望，开始被冰冷而残酷的现实，一点一点地无情消磨。

　　队伍中有七八名在之前的战斗中身负重创的伤员。

　　他们缺少药物，身上的伤口在“凋零之息”的持续侵蚀下，不断地恶化，甚至开始流淌出黑色的脓血。

　　他们压抑着，却又无法完全抑制的痛苦呻吟声，像一把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切割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队伍里还有三四个在浩劫中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孩子，最小的一个才五六岁。

　　饥饿，恐惧，和漫长行军带来的疲惫，让他们再也无法忍受，开始低声地哭泣。

　　那细弱的哭声，在这死寂的荒原之上，显得格外凄凉，也格外刺耳。

　　行进了不到半天，所有人从废墟里刨出来的那最后一点点食物和清水，就消耗殆尽了。

　　饥渴，开始像两条无形的毒蛇，死死地缠绕住每一个人。

　　泰坦默默地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他那如同山峦般魁梧的身影，此刻却充满了萧索和死寂。

　　他一言不发，双目无神地看着脚下那片贫瘠的土地，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那名被他从屠刀下救出来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将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一块又干又硬的肉干，高高地举到他的面前。

　　“泰坦叔叔……吃……”女孩小声地说道。

　　泰坦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看着女孩那天真而又充满了依赖的眼睛，那双空洞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剧烈的挣扎和痛苦。

　　最终，他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那块也许能救命的肉干，继续沉默地向前走去。

　　当夜色将近时，队伍被迫停下休息。

　　独臂的雷恩走到安白的面前，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无奈。

　　“首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雷恩的声音无比沙哑，“食物和水已经彻底没了，更重要的是，那几个重伤的兄弟，他们的伤口在恶化，已经开始发高烧了。我们带着他们，速度实在太慢了。照这样下去，不等找到下一个补给点，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活活拖死，饿死在这片该死的荒原上！”

　　他的话语，像一块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幸存者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一种充满了期盼和恐惧的复杂眼神，看着安白，等待着他的决断。

　　安白看着眼前这群士气低落，已经濒临极限的“军团”，听着耳边压抑的哭声和痛苦的呻吟，心中也是无比沉重。

　　【不灭魂火灯】虽然能抵御“凋零之息”的侵蚀，但却无法变出食物和水。

　　他拿出那本残破的【远征军日志】，借着魂火的光芒快速翻阅着。

　　上面的地图，标记着一处可能存在水源的地点——“哭泣幽灵”地下河。

　　但根据地图的比例尺估算，那个地方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至少还有两天的路程。

　　“两天的路程……”

　　安白在心中默默计算着。

　　“以现在的速度，至少要走四天甚至五天。五天时间，没有任何补给，队伍里的普通人和孩子绝对撑不下去。而那几个重伤员，他们连明天都未必能撑过去……”

　　“妇人之仁，只会害死所有人。现在，我不是安白，我是‘灰烬军团’的首领。我必须为这剩下二十多个人的生存负责。”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冰冷和坚定。

　　安...白合上日志，站起身。

　　他那超乎年龄的冷静和威严，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雷恩！”

　　一声冷喝，让雷恩的身体猛地一震。

　　“将我们身上所有多余的负重，全部扔掉！包括多余的备用武器，破损的盔甲，以及任何不必要的杂物！”

　　“所有还能动的人，轻装前进！”

　　命令的前半段，所有人都还能理解。

　　但安白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至于伤员……”安白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的波澜，“给他们留下现在所有的水和提灯的分光火种，让他们在原地等待。”

　　这个命令一出，队伍中瞬间一片哗然！

　　“什么？！”

　　“要抛下他们？！”

　　一个和伤员关系很好的幸存者再也忍不住，他红着眼睛站了出来，对着安白大声喊道：

　　“首领！不能这样！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我们怎么能把他们扔在这里等死！”

　　其他的幸存者也纷纷附和，眼神中充满了不忍和抗拒。

　　就连一直沉默的泰坦，也猛地抬起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安白。

　　安白没有发怒，只是用他那双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那个站出来的幸存者。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卡尔。”那名幸存者被安白看得有些发毛，气势顿时弱了三分。

　　“好，卡尔。”安白继续问道，“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带着他们，几天能走到下一个补给点？”

　　“我……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至少五天。”安白的声音如同寒冰般刺骨，“五天时间，没有任何食物，没有水，你觉得我们这里，除了我和那边的几位战士，还有谁能活下来？是那些孩子？还是你自己？”

　　卡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白不再理会他，而是提高了声调，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不是抛弃，这是唯一的选择！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水源和食物，然后再回来接他们，这是他们唯一的，活下去的机会！如果，我们所有人都死在了半路上，那才是真正的抛?弃！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他缓缓扫视全场，眼神凌厉如刀。

　　“现在，是我在带领你们活下去。你们可以不理解，但必须执行我的每一个命令！有谁不服，可以现在就离开队伍！我绝不阻拦！”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人敢提出任何异议。

　　幸存者们在安白那绝对的威压之下，默默地低下了头。

　　他们开始解下身上沉重的行囊，将仅剩的一点物资，留给那些躺在地上，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一丝理解的重伤同伴。

　　队伍，在一种无比压抑和悲壮的气氛中，被强行分割了。

　　安白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但在他那冰冷眼神的深处，却隐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沉重。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领袖这个词所代表的，将不仅仅是荣耀和力量，更是无数个这样冷酷而沉重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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