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惨

　　“但说无妨。”

　　“直接说，详细说。”

　　曹韵误以为她是害羞上了，羞于说。

　　看来，昨夜临风居是真的‘热闹’了。

　　思及此，她眼角的细纹都柔和了起来。

　　她收敛住气势，犀利精明的双眸弯成了月牙状，里面鼓励怂恿的目光直达桂月的心间。

　　桂月知道，她不得不说了。

　　“回老夫人的话，昨夜临风居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也没有任何的异响。”

　　她故意强调‘变化’和‘响动’。

　　“逐风逐影也一直都在侯爷书房的门口守着，直至深夜，侯爷才回房休息。”

　　“那温宝珠呢？”

　　曹韵听了急了。

　　她要她去打探，可不是去打听这些无意义内容的。

　　关键就在于温宝珠，怎能没有温宝珠的情况呢？

　　她不觉得桂月会犯这样的错误。

　　再者，温宝珠去了清晗的住处，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变化？

　　还有干那事，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动静的呀。

　　莫不是，清晗不喜女人发出声音？

　　哪哪都不对！

　　曹韵越想越不对劲，就差怀疑人生了。

　　“温姨娘进去了书房，很快就出来了。”

　　感受到老夫人的急性子，桂月也不敢拖延，立马就说明了温姨娘的真实情况，不掺任何的虚假。

　　“有多快？”

　　“不足一刻钟的时间。”

　　“哦，那后面呢？”

　　“后面温姨娘就在庭院中跪了一晚上，也不知温姨娘怎么就惹恼了侯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桂月有些心虚。她的前半句话，真实无比，后半句话，其实，她是知道原因的。

　　原因就出在了温姨娘的妆容和衣着上。

　　侯爷不是寻常的男人，他自是不会随大流地喜欢浓妆艳抹，性感妖娆的女子。

　　温姨娘昨晚过来春华楼的那一身就很好了，清丽又灵动，让人挪不开眼。

　　侯爷若是初次见面，见到这般的温姨娘，也定会留下一个好印象。

　　偏偏温姨娘毫无主见，任由摆布，换装后的另一身与她本人的气质并不贴切，眼瞅着还格外得怪异，失去了自有的特点。

　　但桂月不敢指出，毕竟这事关了老夫人的审美。

　　她做丫鬟的，哪有资格去评判主子的对与错。

　　“再后面呢？”

　　曹韵没放在心上，她也是无语了。

　　这蠢货温宝珠送个点心都能惹清晗不悦？

　　她还能干成什么？

　　“老夫人，没有了，温姨娘在庭院中跪了一夜呢！”

　　“侯爷也没搭理她，中途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侯爷就回房休息了。”

　　桂月怕老夫人还不理解她的意思，说得更明白了。

　　“温宝珠没有跟去？”

　　“没有。”

　　就在这时，曹韵才彻底听懂了桂月的话。

　　这下，轮到她错愕不已了，她貌似遗漏了什么内容，“什么？她就这么跪了一夜？”

　　“那她有和清晗有过肌肤之亲吗？”

　　桂月很想说没有的，但曹韵接下来的话更是惊世骇俗。

　　“不到一刻钟？”

　　“怎么可能才不到一刻钟呢？”

　　“这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温宝珠现在人在哪？唤她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原来，老夫人是误会了。

　　侯爷怎么可能在书房和温姨娘……

　　桂月大窘，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老夫人这是直接怀疑上了侯爷的能力？

　　她眨了眨眼，欲言又止后，又放弃了，“回老夫人，温姨娘此刻应该是回去溪云阁了，侯爷只让她跪到天亮即可，她已经可以起身了，所以，应该是回去了。”

　　……

　　这边，被提到的温宝珠惨不忍睹。

　　“啊，我疼呀，好疼，嘶，叶英，我腿都站不直了，我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呀！”

　　终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似一层轻柔的薄纱，缓缓地揭开了夜的帷幕。

　　温宝珠熬了一夜，等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刻。

　　她捂嘴向叶英求救，根本不敢声张，瓮声瓮气地示意叶英来搀扶一把，并带她离开这个让她恐惧的地方。

　　“宝珠，嘘！”

　　担心俩人的对话会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再另做文章，叶英瞬间瞪大了眼，神色紧张地比划食指，再竖在了自己的唇边，微微摇头。

　　昨晚事发突然，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叶英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侯爷的住所，临风居绝对不是她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侯爷，也定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嗯。”

　　看懂她的暗示，温宝珠随即闭紧了嘴巴。

　　只要叶英懂她的意思就行。

　　没了她的帮助，她还真不一定能够站起身。

　　况且，她本人是不敢在侯爷的地盘上放肆了，再因为什么莫须有的罪名罚跪上一晚，她会碎掉的。

　　“嘶——”

　　一动，温宝珠就疼得厉害。

　　在叶英的搀扶下，随着身体缓缓直立，膝盖处传来的剧烈痛意犹如汹涌的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要将温宝珠给淹没了。

　　她答应了叶英不做声的，也有过心理准备，可难以言喻的滋味还是逼得她不得不闷哼了几声。

　　“宝珠？”

　　叶英也察觉到了温宝珠的不对劲，她蹲下身子，从下而上地将她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头，支撑着她，小声喃语：“你还能挺住吗？”

　　“嗯，应该能，但我要先适应一下站着的状态，等我适应好了，我应该就能走回去了。”

　　温宝珠咬着唇逞强，用只有她俩才能听到的声量道。

　　她本就不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千金大小姐，她是顽强的野花，是野草。之前在老家时，多苦多累的活她都干过了，怎么在侯府养了几日，就变娇气了？这自是不可能的。

　　后面，俩人在路上一番折腾，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回到了溪云阁内。

　　“呼……”

　　叶英累得满头大汗，面容憔悴。

　　温宝珠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她惨白着一张小脸，脸上的妆容乱七八糟的，脂粉被滑落的汗珠冲刷掉，显得触目惊心。

　　叶英能看得见，而温宝珠本人却不自知。

　　“叶英，你去休息吧，就别管我了。我感觉我恢复得差不多了，膝盖基本问题不大，等过一会儿，我也休息去。”

　　“叶英，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看到叶英被折腾成这样，温宝珠愧疚极了，想着立马让她去补觉，去休息。

　　她跪了一夜，叶英就陪着站了一夜。

　　若不是她，叶英该是能好好休息的。

　　殊不知，她这样关心加道歉的话，让叶英心里感觉怪异极了。

　　她是主子，而她是丫鬟，这样的身份差别，宝珠似乎从来就没有这个意识。

　　她真的是按照她之前答应过她的那样照做的，在外面如何，在只有她俩在的情况下又是如何。

　　叶英的内心很复杂。

　　至少她以前使唤人的时候，向来都是心安理得，而不是如宝珠这般体恤人。

　　“等你洗漱完，我再去。”

　　“宝珠，你还是先梳洗一番吧！”

　　叶英没有拒绝温宝珠的好意，至于后面那句道歉的话，她就自动忽略了。

　　主仆之间本就是一体的，荣损与共。

　　宝珠不懂，她不能不懂。

　　接着，她站起身，取来了铜镜递给温宝珠。

　　后者有些不明她的用意，困惑地眨了眨眼，但还是接到了手中，端起。

　　“啊——”

　　“鬼！”

　　不照，还不知道，一照，霎那间，温宝珠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张，一声尖锐的‘啊’从她的喉间冲出。

　　这，这是她？

　　镜子里神似女鬼的人，是她？

　　温宝珠愣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此刻的她会是这副鬼样子。

　　路过的活人看到她都得被吓一大跳吧！

　　在温宝珠惊恐尖叫的声音中，叶英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夜里露水重，又混杂着汗渍，温宝珠脸上的妆容还能保持完整，那才叫稀罕呢！

　　“叶英，你别笑！”

　　“你别笑！”

　　温宝珠疑似恼羞成怒，她涨红了脸，娇嗔道。

　　说完，她又故意扭过头去，把放下的铜镜再次竖了起来。

　　她掩耳盗铃、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继而是第二只。

　　啊！！！

　　她也接受不了她现在的这副尊容。

　　好丑！

　　好惊悚！

　　不等叶英来哄自己了，忽然想到了什么，温宝珠急着求证，“叶英，昨晚，我也是这个样子吗？你快告诉我！”

　　她有些后悔昨晚没有照镜子了，哪怕是有看一眼，也是好的。

　　昨天侯爷一见到她，她就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对她的不喜和不悦之情。

　　若她昨夜真顶着这样的脸去见他，再加上她笨得可以的屡次失误，她似乎能理解侯爷为何会对她如此狠心了。

　　温宝珠的眼神黯淡落寞了下来，她心里堵堵的，莫名的情绪在她的心里晕开。

　　“不是。”

　　“宝珠，你昨夜可比现在好多了。”

　　叶英说的是实话，但实话与实话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她早就觉得宝珠昨夜后面的那身打扮有问题，不稳妥了，但人卑言轻的，侯府就没有她一个丫鬟说话的份。

　　她也很想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侯爷要罚跪她，可望着宝珠略显天真纯善的眼神，叶英犹豫了。

　　这不是她该知道，该询问的。

　　若是问了，怕是宝珠会更受伤。

　　“啊！”

　　“真的好丑呀！”

　　“我要是出去了，路人都会被我吓跑吧！”

　　“还有这身衣服，别人该不会误以为我精神有问题吧！”

　　温宝珠接受无能地大吼大叫。

　　溪云阁这里就她和叶英俩人住着，所以，她可以随心地宣泄自己的情绪，不怕隔墙有耳。

　　“叶英，还是你好，你真好。只有你不嫌弃我。”

　　“宝珠，我嫌弃的，不然，我也不会才回到这里就让你去梳洗。”

　　“啊！！！”

　　“哈哈哈哈！”

　　听到里面传来的嬉笑声，桂月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温姨娘也是乐观，都被冷落、处罚了一晚上，她还能笑得出来。

　　桂月继续提步往里走去，佯装咳嗽了几声，以此来提醒她俩，她进来了。

　　“咳咳咳。”

　　“月，月姑姑？”

　　“月姑姑好！”

　　温宝珠快速擦拭干净脸上和身上后，便去了里间换衣服，留叶英收拾着铜盆和面巾。

　　叶英也没料到，她只是抬头的间隙，就一眼看到了老夫人身边的侍女，桂月。

　　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于是，待人像越来越清晰，她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福了福身。

　　这时，恰巧，温宝珠也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合适的衣裙，搭配着素白娇俏的小脸，光是瞧着，就让人感觉眼前一亮。

　　只是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有些煞风景地削弱了整体的几分美感。

　　温宝珠出来，本是想劝叶英这就可以了，她快去休息的，桂月的到来，让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完了！

　　老夫人交代给她的任务，她完成得稀碎。

　　她想过老夫人会找她，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月姑姑。”

　　她硬着头皮招呼了一声。

　　“温姨娘。”

　　桂月走近温宝珠，脚步轻缓，打量的眼神逐一地落在了她的小脸和身段上。

　　姨娘很美，很纯。

　　这是第一次见面，温宝珠就留给桂月的印象。

　　此时，只见她的眼眸微微低垂着，浓密的眼睫像极了蝴蝶的蝶翼，轻轻颤动着，每一下都似带着难以言说的疲倦。

　　但即便如此，那小巧精致的面庞依旧美得让人难以忘怀。

　　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略显苍白但唇形饱满的小嘴，像是春日里被霜打过的花瓣，带着楚楚可怜的韵味。

　　桂月由衷地感慨温姨娘这身清纯素雅的装扮，不知比昨日浓妆艳抹的那身强上了几百、几千倍。

　　要是没有老夫人插手，姨娘也犯不着受那些罪了。

　　她收回视线，说明了来意，“老夫人让您现在过去春华楼一趟。”

　　“现在就过去吗？”

　　温宝珠感觉自己的双腿在打晃。

　　跪了一夜的后遗症早就显现了，她都没来得及休息，走路是能走路，不过，走得很慢。

　　春华楼距溪云阁又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走在路上，怕是都要费上不少的时辰。

　　她努力地强装镇定，但眼底隐隐可见的泪花还是拆穿了她心底的脆弱。

　　完了。

　　她真完了。

　　耽误时间不说，更要面对老夫人的问责。

　　“是，现在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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