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摊牌了

　　殊不知，这样的一番话，也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清清的精神一直紧绷着，连续几夜的没休息好，让她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她不仅要承受着家人对她与柳景成往来的强烈反对，那压力如巨石般，压得她喘不过气，还要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时，面对着自己偷食禁果后的种种惶恐。

　　她怕，怕自己这出阁前的越矩之举被戳破，怕自己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更怕柳景成的许诺终成泡影……

　　她与柳景成明明是情投意合，他也信誓旦旦地在月下对她许诺，定会备上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娶进门，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俩，要阻止他们？

　　她解释过了啊，不止一次地红着眼眶、耐着性子解释真实的柳景成并非他们口中的浪荡子，他有抱负、有担当，对她更是一片赤诚。

　　但那些话，就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没人相信她！

　　她娘更是倔强得要命，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刻薄，每一句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地扎进她的心里，让她连反驳的力气都快没了。

　　她只是想能顺利地嫁给柳景成，就这么简单，她就再无遗憾了，也没有顾虑了，那些以后可能会传出的关于她名声的闲言碎语也会随之消散。

　　可这条路，为什么走得这么难？

　　难到让她觉得连呼吸都带着苦涩。

　　积压的委屈、不解与愤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裴清清猛地抬起头来，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娇憨的杏眼此刻布满了红血丝，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母亲曹韵，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又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娘——”

　　“你是在咒我吗？”

　　“就因为我没听你的话，你就要这样咒我！”

　　“我都还没嫁给柳景成呢，你就断言我嫁错了人，一辈子要被毁了……天底下，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说到这里，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汽，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听听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们所有人，都只觉得我该听从安排，却从不想想我到底需要什么！”

　　她咬了咬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我说了他不是混子，你却一口一个‘浪子’‘无赖’，你……你想过我会多受伤、多难过吗？”

　　“这次……这次我不会再为你们妥协了。”

　　她的眼神飘忽了一瞬，似是心虚地避开了母亲曹韵的灼热打量，但随即，又勇敢地迎了上去，“娘，太迟了……”

　　“我此生，非柳景成不嫁！我也只能嫁给他！”

　　“我，我和他，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甚至，甚至我还怀疑，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说完这段话，裴清清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站在那里，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诉说着她此刻的局促与紧张——事已至此，她早已没了退路。

　　现在的她只剩恐惧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将是什么。

　　那该死的温宝珠还真是信守承诺得很，只字未透露她的情况。

　　早知道这么难说出口，她就不强迫她守口如瓶了。

　　整个房间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裴清清亲眼见证着她娘曹韵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惨白。

　　紧接着，她娘睁大眼睛，瞳孔剧烈地震颤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原本挺直的脊背也猛地一僵，随即，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两步，若不是及时地扶住了旁边的花架，怕是要直直地栽倒下去。

　　曹韵张了张嘴，嘴唇翕动着，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雕花木窗的纹路、案上青瓷瓶的轮廓，全都在她的眼前晃成了一片虚影。

　　只有女儿裴清清那句“有了夫妻之实”，像一柄重锤，在她的耳边反复回响，震得她头晕目眩，胸口闷得发慌，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曹韵终于缓缓地稳住了身形，那双平日里盛满当家主母威严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滔天的震惊与失望，瞳仁里翻涌的情绪风暴，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捧在手心、教她女红礼仪的女儿，只觉得无比陌生——这哪里还是那个知书达理的裴家千金，分明是个不顾廉耻、将家族颜面踩在脚下的糊涂虫！

　　失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情绪。

　　她猛地收回视线，像是再也不愿多看女儿一眼，那目光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以下。

　　然后，她扶着花架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青筋凸起，可下一秒又骤然松开，不带一丝犹豫，她抬脚就往屋外走去。

　　她的脚步很快，快得带起了一阵风，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慌乱与踉跄，华贵的锦缎裙摆被风吹得扬起一角，露出了里面绣着缠枝莲的衬裙，她也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她就那样径直地、决绝地离开了房间，没有留下哪怕一个字的斥责。

　　原本做好了被她娘打骂、甚至被家法处置准备的裴清清，看着母亲决绝离去的背影，也懵了。

　　她预想过无数种场面，却唯独没料到母亲会是这般反应。

　　巨大的茫然与恐慌攫住了她，让她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夜色如墨，悄然地笼罩了京城的街巷。

　　柳府的灯火却依旧明亮。

　　二少爷柳景成要与侯府小姐裴清清定亲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不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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