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寒潭里的病美人

　　穿过黑雾的那一瞬间，凌月感觉自己像是穿过了一层结界。

　　刺骨的寒风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和……冷。

　　那种冷，不是冬天的冷，而是灵魂被冻结的冷。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底是一潭漆黑的水。水面上没有任何波纹，就像一块黑色的镜子。

　　而在那镜子中央，有一个孤岛般的石台。

　　石台上，锁着一个人。

　　凌月屏住了呼吸。

　　她设想过无数种“大魔头”的形象：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或者是满脸横肉。

　　但她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那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单薄的黑色中衣，早已被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却并不孱弱的身形。他的手腕、脚腕，甚至脖颈上，都锁着儿臂粗的玄铁链，链条深深陷入肉里，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他低垂着头，长发如瀑布般垂入水中，遮住了半张脸。

　　露出的那半张侧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像是最上等的羊脂玉，却又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美。

　　极致的病态美。

　　像是被折断了翅膀、囚禁在深渊里的神明。

　　“这就是……谢无妄？”

　　凌月看呆了。这颜值，这破碎感，放在现代娱乐圈，绝对是顶流啊！

　　就在这时。

　　那个一直低垂着头的人，似乎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哗啦——！”

　　铁链剧烈震动。

　　他缓缓抬起头。

　　那一瞬间，凌月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漆黑、空洞，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深渊。而在那深渊深处，正翻涌着血红色的风暴。

　　眉心处，一道红色的魔纹正在疯狂跳动，仿佛要裂开他的皮肤钻出来。

　　“杀……”

　　一个沙哑破碎的字眼，从他苍白的唇间溢出。

　　轰！

　　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瞬间降临在凌月身上。

　　“唔！”

　　凌月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警告！警告！检测到极度危险目标！】

　　【对方正处于魔煞暴走状态！建议立即逃离！】

　　【逃离倒计时：3……2……】

　　系统的警报声在脑海里疯狂尖叫。

　　凌月想跑，可是她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动不了。

　　那股杀意太实质化了，像是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割在她的皮肤上。

　　谢无妄看着岸边那个红色的身影。

　　那是谁？

　　新的祭品吗？

　　还是心魔幻化出来的幻象？

　　好吵……好痛……

　　杀……杀了她……就不会痛了……

　　他那只苍白的手缓缓抬起，指尖凝聚出一道黑色的剑气，直指凌月的眉心。

　　死亡的气息逼近。

　　凌月看着那道剑气，大脑一片空白。

　　但在极度的恐惧中，她的职业本能（或者说是吃货的直觉）突然冒了出来。

　　她看着谢无妄那双赤红的眼睛，看着他因为痛苦而痉挛的手指，看着他眉心跳动的魔纹。

　　这症状……

　　怎么这么像低血糖加胃痉挛引发的狂躁症？

　　“你……是不是饿了？”

　　凌月鬼使神差地喊出了这一句。

　　在这死寂的寒潭里，她软糯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谢无妄的动作顿了一下。

　　饿？

　　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他已经辟谷几百年了。

　　但随着这句问话，一股久违的虚弱感突然从胃部升起，竟然短暂地压过了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杀意。

　　趁着这个空档，凌月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威压的束缚。

　　她没有跑。

　　反而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寒潭边，从背后的食盒里拿出了那个白瓷罐子。

　　揭开盖子。

　　一股浓郁的、带着辛辣与香甜的热气，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炸开。

　　红糖的焦香，老姜的辛辣，牛奶的醇厚。

　　这是最简单，也最暖胃的东西——红糖姜撞奶。

　　“别杀人！杀人犯法的……不对，杀人你会更痛的！”

　　凌月一边胡言乱语，一边用灵力包裹着那罐姜撞奶（这是她这几天刚学会的小法术），隔空送到了谢无妄面前。

　　“喝了这个！喝了这个就不痛了！”

　　谢无妄看着漂浮在面前的那个白瓷罐。

　　那股热气，熏得他那双早已干涸的眼睛有些发酸。

　　又是这个味道……

　　那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让他既渴望又抗拒的烟火味。

　　他想挥手打翻它。

　　但他的身体却背叛了他。

　　那只原本凝聚着杀意的手，颤抖着，伸向了那个罐子。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瓷壁。

　　那股温度，顺着指尖，一直烫到了他的心里。

　　他僵硬地端起罐子，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仰头灌了下去。

　　滚烫。

　　辛辣。

　　甜蜜。

　　那是久违的活着的味道。

　　随着姜撞奶入腹，那股带着灵气的热流瞬间爆发，像是一把火，烧穿了他体内郁结已久的寒毒，也暂时冲散了那股想要吞噬理智的魔煞。

　　“呼……”

　　谢无妄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

　　眼中的赤红慢慢褪去，恢复了一片死寂的漆黑。

　　他看着岸边那个穿着红嫁衣、吓得瑟瑟发抖却还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姑娘。

　　良久。

　　他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寒潭上空响起。

　　“甜的。”

　　【滴——检测到目标人物摄入高热量甜食。】

　　【魔煞值下降 5%。】

　　【当前状态：理智回归（暂时）。】

　　【获得评价：你用一罐姜撞奶，在魔王的剑下买了一条命。】

　　凌月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虽然差点吓死。

　　但看着那个抱着空罐子发呆的病美人。

　　她居然觉得……有点可爱？

　　“那个……”凌月试探着开口，“还要吗？我锅里还有。”

　　谢无妄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举起手里的空罐子，倒过来晃了晃。

　　连一滴都不剩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

　　没了。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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