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食堂之战

　　灵道修行学院，第三教学区，大型阶梯教室内。

　　空气中弥漫着年轻学子们特有的蓬勃气息，以及……前排讲台上那位导师过于激昂演讲时喷溅的些许唾沫星子。

　　“同学们！注意看全息投影！这就是赤炎地行蜥成年体的标准形态！”

　　“看到它背甲上这三道金色火纹没有？这是它储存熔岩能量的核心器官！”

　　“当年老夫在‘熔火界’执行清扫任务，独自面对三头这种畜生的围攻！那家伙，熔岩喷得跟下雨似的！”

　　讲台上，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脸红脖子粗的老教授，正用近乎咆哮的音量，配合着夸张的肢体动作，讲述着《凶兽生物学》的课程内容，顺便不忘穿插自己的“光辉历史”。

　　“老夫当时就用了一招寒冰锁链配合地陷术！”

　　“咔！冻住一头！砰！陷下去一头！最后一头想跑？”

　　“被我一记裂空掌直接拍进岩浆里去了！哈哈哈！”

　　老教授讲到兴头上，手舞足蹈，唾沫星子在讲台前的灵能灯光下划出几道闪亮的弧线，让前排几个学生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体。

　　教室内大多数学生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人发出惊叹和轻笑，显然很吃老教授这一套热血教学风格。

　　然而，坐在教室中后排靠窗位置的唐忆，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飘过的云朵，脸上却没什么兴奋的表情，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生无可恋。

　　《凶兽生物学》……

　　他当时选这门选修课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来着？

　　哦，好像是听说这门课实践分好拿，而且多了解一些凶兽特性，对幻映之境任务有帮助。

　　理论上是没错。

　　但……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之前的画面：旧日枢纽里那由衰变核心催生出的、无法用常规范畴定义的黑影怪物。

　　幻映之境深处那穿梭于万千世界流光的葬世棺。

　　以及自家识海里躺着的那尊货真价实的神兽……

　　再看看讲台上教授正在激情讲解的、需要用到“寒冰锁链”和“地陷术”配合才能对付的“赤炎地行蜥”……

　　唐忆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星燎，你觉得这蜥蜴怎么样？”他下意识用神念问了问识海里那位。

　　“呵，”星燎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透过唐忆的感官看了一眼全息投影，嗤笑道，“烤着吃可能还行，就是不知道肉质柴不柴，怎么，你对这种小爬虫感兴趣了？”

　　“需不需要本尊教你两招专门对付蜥蜴的？”

　　唐忆：“……”

　　他突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听教授讲解如何用裂空掌把地行蜥拍进岩浆里，好像确实有点不合时宜，甚至有点魔幻现实主义。

　　他的日常，和课堂上的日常，仿佛已经不在同一个维度了。

　　听着教授激情洋溢的往事，想着自家那两个需要启蒙教育的异界孩子，再对比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东西……

　　唐忆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些从战场归来的老兵，会对普通的日常生活产生疏离感。

　　“喂，唐忆，发什么呆呢？”

　　旁边的室友鞠有道用手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坏笑道，“是不是觉得教授讲的太小儿科了？”

　　唐忆瞥了他一眼，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只是在想……下次选课，是不是该选点《现代灵力工程学》或者《星际外交礼仪入门》之类的……”

　　至少，那些课的内容，离他光怪陆离的日常，可能会稍微近那么一点点。

　　当那位激情四射的凶兽生物学老教授终于意犹未尽地宣布下课时，不少学生都悄悄松了口气。

　　耳朵和精神都得到了解放。

　　唐忆、鞠有道、李如晦，还有同期的几位相熟友人，结伴朝着学院的“灵膳堂”走去。

　　灵膳堂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建筑，通体由某种能自发调节内部灵能环境的暖玉构筑，远看宝光莹莹，近听人声鼎沸，兼有各种奇异的食物气味飘出。

　　一进入宽敞明亮、足以容纳数千人同时就餐的大厅，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千百种“特色”灵膳的复杂气味便扑面而来。

　　对于唐忆他们这些老生来说，这味道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能从中分辨出今天大概推出了哪些“经典”菜式。

　　然而，对于每个月固定涌入的新学员来说，这里无疑是嗅觉和认知的双重挑战。

　　“哇！这是什么味道？”

　　“我的天……那个窗口飘出来的紫色雾气是什么？能吃吗！”

　　“快看那个师兄！他面前那碗面里的面条在……在扭动？还在发光？ ！”

　　“妈妈我想回家吃饭……”

　　新学员们聚集在入口处或几个相对正常的窗口前，脸上写满了震惊、惊恐、好奇与不知所措，大呼小叫之声此起彼伏，形成了灵膳堂每月一度的固定风景线。

　　唐忆等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脸上露出了某种过来人的、带着点恶趣味的笑容。

　　没错，看新生被灵膳堂的“硬核”菜品震撼到怀疑人生，算是他们这些老生每月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之一。

　　就在这时，悬挂在大厅各处的灵能扩音器，开始用甜美但机械的语音播报“今日推荐菜谱”：

　　“各位学员、教习，午安。”

　　“今日灵膳堂诚意推荐：

　　【风刀刮骨面】——精选疾风峡谷特产‘裂空麦’磨制，面条自带微弱风灵切割力，食用时可温和刺激经脉，辅以十八种秘制灵药熬煮的骨汤，强筋健骨效果显着。”

　　“注意事项：请勿用灵能护体直接对抗面条的切割感，需以自身气血缓慢适应，效果更佳。”

　　“评价精选：‘吃完感觉骨头都被打磨了一遍，酸爽！’——赵刚教习”

　　“【雷霆滚滚粥】——以雷击木灰烬与雷属性灵米慢炖而成，食用时口腔有微弱麻痹与刺激感，长期服用可微弱提升对雷电抗性。”

　　“评价精选：‘每次喝都像被小雷劈，提神醒脑！’——林菲菲学员”

　　“【冰火九重天布丁】——上层为极寒星髓冻，下层为熔岩地心膏，冷热两极在口中交融爆炸，极致体验！”

　　“评价精选：‘上次吃这个，我的舌头经历了它短暂一生中最刺激的冒险。’——匿名学员”

　　播报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换了一个更欢快的语调：

　　“特别推荐：【混沌一锅烩（今日主厨特供）】——食材随机，调料随机，烹饪方式随机，灵能反应随机！”

　　“每一碗都是独一无二的冒险！挑战你的味蕾与消化系统的极限！”

　　“历史优秀评价精选：‘上次挑战，一碗下肚，我的灵能暴走三分钟，饭桌炸了，但我突破了！此饭大善！’——鞠有道学员”

　　“噗！” 正在喝水的鞠有道听到自己的“光辉事迹”被堂而皇之地播报出来，差点一口水喷到对面李如晦身上。

　　李如晦面无表情地侧身躲过，顺便递过去一张纸巾。

　　唐忆和其他人则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可以啊老鞠！名垂灵膳堂史册了！” 有人拍着鞠有道的肩膀调侃。

　　鞠有道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抹了把嘴，恼羞成怒：“靠！这黑历史怎么还带反复鞭尸的！不行，今天非得再挑战一次，吃出个正面评价把它盖过去！”

　　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众人各自走向熟悉的窗口，或是带着猎奇心态走向今日特供，准备享用这顿注定不会平淡的午餐。

　　而新生们的惊呼与惨叫，依旧是最佳的背景音乐。

　　在众人的起哄和期待的目光中，鞠有道梗着脖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了那个挂着“今日主厨特供——混沌一锅烩”诡异招牌的窗口。

　　排队的人不多，大多是些满脸好奇或跃跃欲试的新生，以及少数几个像鞠有道一样“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老赌徒。

　　“师傅！来一份‘混沌一锅烩’！要最混沌的！”

　　鞠有道拍出玉简，气势十足。

　　窗口后那位永远戴着口罩、眼神仿佛看透生死的主厨师傅，默默地接过玉简，然后在鞠有道紧张的注视下，开始以一种近乎巫祝舞蹈般的随机动作，从身后数十个标注不明、散发着各种可疑气味和光芒的容器中，随意舀取、抓取、倾倒食材。

　　红的、绿的、粘稠的、冒泡的、结块的、发光的……

　　各种不明物质在巨大的黑色陶锅里被一股混沌色的灵能火焰疯狂搅拌、炖煮，发出“咕嘟咕嘟”仿佛小型火山活动的声音。

　　片刻后，一碗热气腾腾、色泽难以名状，浮现着暗紫色夹杂着荧光绿的斑点、散发着“复合型”奇异气味的“混沌一锅烩”，被推到了鞠有道面前。

　　碗里的内容物还在微微蠕动，表面偶尔炸开一个小小的能量气泡。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一瞬，新生们敬畏地看着这位敢于再次挑战传说的勇士。

　　鞠有道深吸一口气，却立刻被那味道呛得咳嗽了一声，闭上眼，端起碗，带着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猛地灌了一大口！

　　“咕咚……”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只见鞠有道原本涨红的脸，瞬间变得五彩斑斓，青、红、紫、白飞速交替。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额头青筋暴起，周身原本平稳的灵能开始不受控制地紊乱、波动，甚至隐约有细小的混沌色电火花在他发梢跳跃。

　　他死死捂住嘴巴，身体剧烈颤抖，似乎在用毕生的意志力对抗着从口腔到胃袋再到全身经脉的“混沌风暴”。

　　坚持了大约十秒钟。

　　“呕！！！”

　　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猛地弯腰，对着旁边的特制回收桶剧烈地干呕起来，这是专为挑战失败者准备。

　　眼泪鼻涕齐流，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

　　“挑战失败！”

　　窗口后的主厨师傅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宣布，并递过来一杯清澈的、散发着薄荷清香的“净化灵液”。

　　鞠有道一把抓过灵液灌下去，这才感觉翻腾的肠胃和暴走的灵能稍微平息了一些，但脸色依旧惨白，脚步虚浮。

　　在周围新生们同情的目光，以及远处唐忆等人“果然如此”的摇头叹息中，鞠有道捂着肚子，低着头，像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尽可能快地逃离了“混沌一锅烩”窗口区域，甚至没敢去刷评价器。

　　他趁主厨准备刷玉简时快速夺走。

　　他可不想自己的惨状再次被灵能扩音器公之于众，成为新的笑柄。

　　“匿名……必须匿名……” 他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决定以后来灵膳堂都尽量低调，最好戴个帽子什么的。

　　而“混沌一锅烩”窗口的上方，评价器的屏幕悄无声息地刷新了一条新的匿名评论：

　　【用户‘不想再死一次’评价：厨师我恨你……但下次还敢。】

　　星海联邦中央灵修学院的灵膳堂，又平静地度过了一个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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