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本不朽

　　雨滴冰冷，砸落在李冰脸颊上，与温热的血污混合，蜿蜒流下。

　　他抹了一把脸，视线死锁住兽栏巨门。

　　“哐啷——！”

　　门栓崩飞的巨响甚至压过了雨声。

　　庞大、丑陋、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身影踏入了角斗场。

　　那是一头成年的，真正的巨魔。

　　它极其庞大，身高近乎黑墙的三分之二，超过八米。

　　肌肉虬结如山岩，肤色是病态的灰绿，布满疣瘤和疤痕。

　　它手中拖着一根粗糙巨大的石棒，在湿滑的地面上犁开深沟。

　　它仅有一只独眼，在眉骨下闪烁着黄光，另一只眼睛的位置是扭曲的伤疤。

　　它的牙齿外翻，涎水混合着雨水从嘴角滴落，发出低沉、饥饿的咆哮。

　　“裂石者”戈隆。

　　或许是风声，或许是某个，某群人的呐喊模糊传入耳中。

　　.

　　李冰僵了一瞬，才压住身躯本能的不安。

　　基因当然不理解他的处境。

　　“嗷！！！”

　　巨魔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声浪混合着恶臭扑面而来。

　　它没有急于冲锋，独眼扫过场内的残肢断骸，最终锁定在李冰这个唯一的活物身上。

　　它的神色冰冷，带着近乎原始的蛮荒。

　　李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身体微微低伏，剑尖前指，盾牌护住身前。

　　动了！

　　巨魔看似笨拙，冲锋起来却快得惊人！

　　巨大的脚掌踩踏地面，溅起混着血水的泥泞，几步就跨过半个场地。

　　石棒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呜咽，迎头砸下！

　　李冰全力向左翻滚。

　　轰！！！

　　石棒砸落之处，沙土、血泥、碎骨如同爆炸般四溅，留下一个惊人的坑洞。

　　冲击波让溅射的石子像子弹一样打在李冰的盾牌和背上，阵阵发麻。

　　李冰翻滚的动作都为之变形，

　　不等他起身，石棒已经横扫而来！

　　李冰猛地将盾牌插向地面，身体几乎贴地，利用盾牌止住翻滚势头。

　　石棒带着恶风从他头顶扫过，刮得他头皮生疼。

　　机会！

　　挥舞石棒横扫，令巨魔的肋下出现空档！

　　李冰如同压缩的弹簧般迸射，长剑化为寒光，直刺巨魔腋下——

　　“噗嗤！”

　　.

　　剑尖入肉，但手感极其艰涩。

　　这一剑仿佛刺入了坚韧的橡胶，仅仅深入寸许就被紧密的肌肉死死卡住！

　　“吼！”巨魔吃痛，暴怒地挥动左臂，手掌像拍苍蝇一样扇来！

　　李冰果断弃剑，矮身翻滚，堪堪躲过那足以拍碎头骨的一击。

　　巨魔拔出腋下的长剑，像丢牙签一样扔开。

　　暗红色血液很快在雨水中变得稀薄。

　　它再次看向李冰，独眼中冰冷依旧。

　　李冰扫视四周，目光锁定在远处一柄深深插入沙地的长柄战斧上——

　　那是几个人类相互砍杀的结果，旁边还能看到铁矛和长柄刀。

　　戈隆再次冲来，震踏大地。

　　李冰开始绕着巨魔奔跑，利用自己相对的灵活性和恐怖耐力进行周旋。

　　他在泥泞中滑步，利用尸体和坑洼作为掩护，不断闪避。

　　几次佯动后，李冰终于抓住一个间隙，猛地扑向那柄战斧。

　　阴影笼罩了他！

　　巨魔竟然预判了他的动作，巨大的脚掌抬起，如同山岳般践踏而下！

　　躲不开，也不能躲。

　　李冰瞳孔放大，又瞬间坚定，全力向前鱼跃。

　　砰！！！

　　大地震颤！泥浆血水溅起数米高。

　　巨魔却第一次发出痛嚎。

　　李冰提起一根被雨水模糊在泥土里的长矛。

　　此时，矛柄已经断裂，但尖头确实的扎入了巨魔脚掌，正滋滋冒血。

　　.

　　趁着巨魔僵直，李冰单手提起了沉重的战斧。

　　他踏着巨魔粗糙的皮肤褶皱，如同攀岩般猛地向上窜了几步。

　　高举战斧，用尽全身力量，向着巨魔眼球猛劈而下！

　　攻其必救！

　　巨魔慌忙偏头，同时抬手格挡。

　　战斧没有劈中眼睛，却狠狠地砍在了它格挡的手臂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斧刃深深凿入巨魔粗壮的前臂骨之中！

　　“嗷——！”

　　巨魔发出狂嚎，另一只手终于放下了武器，抓向挂在手臂上的李冰。

　　脚下是急速移动的肉块，眼前是袭来的巨手。

　　李冰却没有闪躲。

　　他前脚弯曲把握住重心，手中因断裂而尖锐的矛柄与巨魔手臂正面相撞！

　　恐怖的震荡和力量顺着手臂捶打心脏，令李冰的视线一片模糊。

　　断矛扎入巨魔指尖，令其痛叫着缩回了手掌。

　　但脚下的血肉快速移动。

　　李冰已顾不上观察成果，主动跃下，沿着巨魔肚皮滑落地面。

　　.

　　巨魔艰难的拔出了手掌里的断矛，又甩动着手臂，试图甩掉那柄可恶的战斧。

　　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小溪般从伤口涌出，染红了大片地面。

　　雨更冷了。

　　李冰吐出嘴里泥水，冷静的观察四周。

　　他的视线掠过那些散落的刀剑，最终定格——

　　那是一条极为粗重的铁链，一端还连着铁球般的锁头。

　　那是之前用来困锁无翼龙的东西，没有被回收。

　　就是它。

　　巨魔因剧痛而狂躁，它低吼着，再次向李冰逼近，完好的右手试图抓握。

　　独眼中终于燃起了不加掩饰的、想要碾碎眼前虫子的暴怒。

　　李冰开始绕着巨魔奔跑，在泥泞中划出一个个危险的圆弧。

　　他吸引着戈隆的注意力，迫使它转身、抓挠。

　　巨魔被激怒了。

　　连续被闪躲的它显然下定了决心。

　　巨魔不再顾及受伤的脚掌，猛地朝李冰扑抓过来！

　　它错了。

　　大地剧烈震颤，巨魔的视线也一阵摇晃。

　　它瞪大眼，小心翼翼的张开手掌，看到的是一具被捏碎的尸体。

　　解决了？

　　它简单的大脑里闪过这念头，随即，一种熟悉的，尖锐的金属撞击声令它脊骨发寒。

　　沉重的铁链被李冰拖拽着，在血泥中划出深深的痕迹。

　　李冰用尽全力，将铁链末端的沉重锁头猛地甩向巨魔的双腿！

　　铁链带着风声缠绕而上！

　　李冰没有丝毫停顿，绕着巨魔奔跑，将铁链一圈圈死死缠绕在巨魔双腿和腰腹上！

　　巨魔发出困惑而愤怒的吼声。

　　它试图抬脚挣脱，但沉重的锁头和铁链极大地限制了它的行动。

　　再加上伤腿的剧痛，让它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长期的囚禁带来的本能恐惧被激发了！

　　巨魔疯狂挣扎，想要摆脱这冰冷造物，反而让铁链缠得更紧更深，勒入皮肉！

　　.

　　李冰攀上巨魔因挣扎而低伏的背脊！

　　他手中握着一把厚实的双手长刀。

　　站在巨魔颤抖的肩背上，对准了那筋肉蠕动的粗壮脖颈——上方一小块明显的凹陷。

　　没有怒吼，只有全身力量孤注一掷的沉寂！

　　李冰腰腹发力，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般猛地向下压去！

　　噗嗤——！

　　沉重的长刀贯穿血肉。

　　伴随着令人发麻的，肌肉被强行撕裂割断的声响，刀尖从巨魔咽喉中窜出来。

　　灰浆和腥臭血液如排水泵般狂涌。

　　巨魔戈隆的咆哮戛然而止。

　　独眼瞪大到极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然后向着侧面轰然倒塌，震得地面一颤，泥血溅起数尺高。

　　【传言：“屠魔”（1\/1）】

　　【晋升：传言（4\/4),风闻（1\/1）】

　　【传言：斗士、猎魔、强者友谊、屠魔】

　　【风闻：传奇友谊】

　　【功能更新中……】

　　李冰在巨魔倒下前就跳了下去。

　　落地时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泥泞之中。

　　他剧烈地喘息着，不是肉体的疲劳，而是精神极大消耗。

　　.

　　其实，这是一种不错的感觉。

　　精神仿佛脱离了肉体，陷入一种缥缈又轻松的状态，思绪肆意的流淌。

　　模模糊糊间，李冰的意识仿佛触及到什么脑回体般接近本质的东西，又似乎只是幻象。

　　他下意识望向面板，升级已自动完成。

　　【素质栏】后，一个项目在急速闪烁。

　　【明悟：5.37S】

　　李冰不假思索的选择了锁定。

　　旋即，面板变化为【明悟lv？】。

　　一闪而逝的灵光和通感被固定下来，就像甘露变为小溪，变为江流。

　　李冰的意识抓住了一直追寻的东西——

　　面板中，一项模糊的素质迅速变得清晰，变为文字。

　　【物质灵魂：囚犯从监狱向外看,有人仰望着星空，而你朝泥土跪谢。

　　【物质本就不朽，它宽容的，慈悲的，冷酷的，无情的，允许了意识寄宿于它，由它承载。你已有所明悟，你的魂魄介于物与灵之间，你可以承载，可以变化，可以链接。对你灵魂的一切干涉转变为意志判定。】

　　【你是古老的一部分。你的灵魂没有寿数。你的灵魂没有本质。】

　　信息复杂又突如其来。

　　然而，这并非什么外界灌输，而是李冰自己明白的。

　　他已有所领悟，

　　李冰抬手，触及巨魔那已经变得冰冷的尸骸。

　　.

　　一根粗大的食指，轻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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