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血肉沉重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窗，吝啬地洒入王宫客房。

　　在地毯上切割出几块暖黄色的光斑。

　　李冰睫毛一颤，和普通人一样醒的朦胧，睁眼艰难。

　　他翻了个身，在意识中打开面板。

　　把【上升】词条从【健康】搬到了【体能】上。

　　“人类肌肉增长困难，一部分因为肌肉对训练刺激产生了耐受性。这算健康还是不健康？”

　　李冰随意思考，权当是唤醒大脑的早间体操。

　　这个问题，影响他达到人体极限需要三年还是十五年。

　　他清醒过来。

　　李冰起身，王宫客房提供了带着淡淡水果清香的清水。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早餐很快由猫眼和一位沉默而恭敬的侍从送入房间。

　　一碗浓稠的，谷物熬煮的糊粥。

　　几块烤得焦黄的面饼，配着一小碟深紫色果酱，一小碟蜂蜜。

　　一盘切片烤肉，红肉紧密，带着轻微的烟熏味。

　　最后是一壶淡绿色的“发酵果汁”。

　　李冰慢慢吃着，味蕾感受着异域风味，脑中翻阅昨夜刚读的《漫游地风物志》。

　　谷物叫青麦。

　　镀金地东边是一块绕湖绿洲，有着大片耕地，商队往来频繁。

　　若非黄金王情况特殊，镀金地的核心应该在那才对。

　　饮料自然是青麦酒了，味道比米酒浓一点，也甜一点。

　　沙行驼兽熏肉，驴肉味道。

　　镀金地的特产，是本地重要的肉食和驮运来源，不过物种是由南部蛇庭培育的。

　　红泪果酱……应该就是从附近农村摘的吧，不过树种来自南部蛇庭。

　　李冰吃完，才注意到碟子并非寻常镶金那种，靛蓝色的海浪纹装饰颇显秀丽。

　　这个是海对岸，群岛岛民的风格。

　　是买的，还是北部蛇庭“打猎”来的？

　　李冰不由得感到一种趣味。

　　餐桌连接着周边的绿洲村落，沙漠商路，更远处的南部蛇庭乃至北蛇庭与海对岸的战争。

　　镀金地并非孤岛。

　　.

　　用餐完毕，李冰将桌上散落的资料仔细地整理好。

　　他打开床边一个样式古旧但结实的皮箱。

　　这箱子是在炼金老头那找来的。

　　材质是暗褐色的厚皮革，箱体方正硬挺，边缘包裹着黑铁铁条，是加固，也是冷硬的装饰。

　　箱子中心有一个仿佛被火焰灼烧过的锤形烙印，显得沉稳，实用。

　　这将是李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移动资料库。

　　提着皮箱，李冰再次来到了角斗场。

　　昨日离开时的叮嘱得到了严格执行，场内的尸骸未被移动。

　　但一夜之后，景象已大为不同。

　　苍蝇如同不祥的乌云在尸山血海上盘旋，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烦躁的嗡嗡声。

　　死亡的气息完全发酵，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

　　混合着血腥、腐臭和沙土味，沉甸甸地压着胸腔。

　　他眉头一挑,面无表情地踏入这片血肉沙地。

　　亡灵法，从垃圾分类开始。

　　.

　　最先是大型猛兽。

　　李冰印象最深刻的熊虎兽只剩两头半，让他不由觉得昨日过于浪费。

　　好在那头丘牙兽保存完好。

　　它类似犀牛，四肢健硕，灰皮粗厚，但没有硕大尖角，而是一对雄壮犄角。

　　这也是角斗场唯一的草食猛兽。

　　他从血肉里揪出一条近乎完整，鳞片灰暗的沙漠巨蟒，以及相当于四五条蟒蛇的碎片。

　　然后是三只巨魔幼体，说是幼体，其实身高都超过了两米五。

　　只是显然，和八米高的巨魔戈隆相比，它们算婴孩。

　　然后便是人类了。

　　李冰在角斗场中游走，寻找体格强壮，骨骼宽大，身上带有长期训练痕迹的尸体。

　　同时余光不断打量周围守卫的神色。

　　当一具具人类尸骸摇晃着站起，守卫们相互传递了几下眼神，如常站岗。

　　“血脉……”李冰不由低语一声。

　　他既没有感慨，也没有讥讽，只是在告诉自己不能把前世的观念带到这里。

　　随后，李冰又挑选出了几只羽毛凌乱但翼展惊人的沙漠凶鸟。

　　一窝似乎能喷射毒液的、色彩斑斓的鼓腹蜥蜴。

　　还有几只擅长钻地的“掘地鼹”。

　　这些都是特种单位，很适合提供辅助。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李冰已经再度适应了现场糟糕的气味。

　　此刻，一堆烂肉忽然倒塌，李冰的目光随之转去，被一具特殊的尸体吸引。

　　那是一头食尸鬼。

　　与李冰之前解剖过的，那种肌肉绵软，行动蹒跚的小东西截然不同。

　　这头食尸鬼显然已经在混战中度过了“幼年期”，进入了成熟期。

　　它的体型更为高大，接近两米五，全身覆盖着厚实粗糙，如同毛毡般的灰黑色皮毛，提供了不俗的防护。

　　它的关节处——手肘，膝盖，肩胛生长出了乌黑的骨质突起，形成骨甲部件。

　　李冰饶有兴趣的靠近，记录下二阶段食尸鬼的外貌特征，随即将其拉起。

　　饥饿。

　　一种微弱的饥饿感从食尸鬼尸骸中传来。

　　李冰颇为好奇的嚯了一声，命令亡灵巨魔，将几具尸体拖了过来。

　　变化发生了。

　　那死去的食尸鬼，嘴巴猛地张开，露出交错的利齿。

　　它残存的本能驱使着早已僵硬的肢体，开始吞食眼前的血肉。

　　食尸鬼的肠胃应该已经停止工作了。

　　随着吞噬进行，它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以至于皮下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它确实没有消化能力，但本能对此毫无困惑。

　　最终，它整个身体蜷缩起来。

　　表面的皮毛、黏液和血污混合凝固，竟然形成了一个耕牛大小，微微搏动的血色硬壳。

　　李冰不由想到了自己对食尸鬼的最初评价——

　　变态发育寄生虫？

　　两个小时后，硬壳便破裂开来。

　　全新的怪物爬了出来。

　　第三阶段食尸鬼。

　　身高超过三米的怪物，像一块巨大的黑曜石，腹部硕大，四肢肌肉壮硕，面部獠牙外翻。

　　它全身覆盖着一层角质尖刺，李冰伸手触摸，皮肤下已经完全成型的硬质骨甲异常清晰。

　　食尸鬼不再传来饥饿感，显然，这已是它成长的极限。

　　“不可思议……”

　　李冰低语，“天然的亡灵生物？不，什么环境会产生死后还能成长的物种？”

　　尸体帝国。

　　词汇不由得跳了出来。

　　李冰拍拍脑袋。

　　“不管如何，这家伙确实优秀。体格在猛兽里也算不错，接近人形，自带装甲。

　　“最关键的是培养成本低。野兽怎么说也需要繁衍培育。

　　“食尸鬼会自然产生，塞腐肉就能快速长大……

　　“这真是……”李冰皱着眉头总结道，“理想的亡灵战士。”

　　.

　　抛开通往未解之谜的思绪，李冰回归现实测试。

　　他连接的亡灵种类已经不少，可以建立一套计量单位了。

　　“容量……不，还是叫负担吧。”

　　李冰手握纸笔，大皮箱为桌，不断记录着自己的精神负担随亡灵数量的变化。

　　最后测出的初版数据如下：

　　小型动物，一只完整的血肉老鼠，或者小沙雀，负担约为1。

　　中型动物，鬣狗，大猫，沙漠凶鸟，负担约为3。

　　中大型动物，人类和大型鬣狗，负担约为5。

　　巨型动物，熊虎兽，沙漠巨蟒，丘牙兽，三阶食尸鬼，负担约为8。

　　巨魔戈隆，负担约为20。

　　无翼龙造成的负担约为23。

　　李冰怀疑，如果它骨骼完整，或许负担只有18。

　　同时，李冰确认了自身当前的总负担上限，115。

　　而且，当负担超过80点后，李冰就无法通过巨魔释法符文法术了。

　　【多态】的作用比预想中大，带来了额外的110点上限。

　　李冰不得不承认，昨天自己判断失误了。

　　.

　　接下来是血肉剔除试验。

　　“老猫，跟守卫们说，把所有空闲的人都叫过来，包括奴隶。”

　　李冰说罢，补充一句，“记得说清楚，工作内容是帮尸体剥离血肉，没有其它。”

　　猫眼领命而去，很快，一群穿着简朴的工人，便战战兢兢地在守卫带领下走了过来。

　　李冰注意到其中几个是熟面孔——

　　是他当初被关押时见过面的奴隶。

　　“你们……”李冰开口。

　　那几人吓得一哆嗦，差点扔掉手中的工具。

　　“昨天之后，你们怎么样了？”李冰语气平淡地问。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颤抖着回答：“回，回崇高的圣子。托，托伟大新王的福，军队控制了暴乱后……说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就，就让我们留在这干活，总算有条活路……”

　　“活着就好。”李冰点点头，不再多问。

　　和昨天的实验结果一样，剔除血肉确实会大幅降低负担。

　　小型骨头，保留负担5%，即0.05。

　　中型骨头，保留负担10%，即0.3。

　　中大型骨头，保留负担15%，即0.75。

　　大型骨头，保留负担20%，即1.6。

　　李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巨魔戈隆和无翼龙的血肉剃了。

　　它们不够强。

　　于是戈隆的负担降为6点，无翼龙比6点稍大，显然，负担保留了30%。

　　“也就是说，我通常最多能控制两千三百只骨头老鼠，或者七十只骨头食尸鬼。”

　　李冰简单计算了一下，呵了一声，“也算一波小型亡灵队伍了。”

　　结论显而易见。

　　强大的亡灵军团，应当以巨型亡灵为核心，搭配上能提供特殊功能的中小型亡灵。

　　李冰停笔思索，“或许，老鼠还是太大了，垃圾海……我应该收集昆虫。不过，前提是能解决控制距离的问题。”

　　是的，控制距离。

　　经过测试，李冰大致掌握了自己对亡灵的控制距离。

　　负担越大的单位，控制距离越远。

　　血肉老鼠的控制距离大约一百五十米，巨魔戈隆和无翼龙则超过了七百米。

　　至于负担极小的骨头老鼠，骨头小鸟，控制距离有一百米。

　　这似乎是个下限值。

　　此外，李冰可以消耗额外1点负担，延长一个单位的控制距离，大约五百米。

　　总体来说。

　　在解决控制距离的问题前，精锐军团其实是唯一解。

　　就此，李冰对自己的亡灵能力基本清晰了。

　　李冰开始了他的“编队”。

　　骨头巨魔戈隆和骨头无翼龙，12点。

　　骨头食尸鬼，骨头丘牙兽，两只骨头熊虎兽，三只骨头巨魔，两只骨头巨蟒，15点。

　　三十具骨头人类，23点。

　　三只沙漠凶鸟，三只鼓腹毒蜥，两只掘地鼹，24点。

　　总计74点。

　　血肉不一定苦痛，但确实沉重。

　　李冰落笔，写下了《亡灵法手册》的第一句。

　　.

　　合上笔记，将其小心放入皮箱。

　　李冰站起身，目光扫过他刚刚组建的，寂静而怪异的卫队。

　　巨魔戈隆沉默矗立，如同一座惨白的塔楼。

　　失去皮肉的无翼龙更显狰狞。

　　三十具人类骷髅手持生前武器，眼窝中空无一物……

　　“走吧。”李冰提起皮箱，迈步向角斗场外走去。

　　亡灵队伍立刻动了起来，骨骼摩擦发出咔哒咔哒的细密声响。

　　如同一道移动的死亡溪流。

　　穿过角斗场幽深的通道，阳光猛地倾泻下来，照亮了这幅骇人的景象。

　　“呃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划破了喧嚣。

　　一个正提着水桶的妇人猛地僵住，眼睛瞪得几乎脱出眼眶，水桶“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污水横流。

　　“怪物！圣子…圣子大人！”

　　另一个路过的商人吓得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语无伦次。

　　“卫兵！卫兵！”

　　短暂的死寂后，街道瞬间炸开了锅。

　　人们惊恐万状地向两侧退避，撞翻摊贩，挤进小巷，仿佛洪水来临前逃难的蚁群。

　　孩子们被大人死死抱在怀里，从指缝间偷窥那支可怖的队伍。

　　李冰没有干涉，接受需要一个过程。

　　他注意力在面板上。

　　就在街道陷入混乱的那一刻，他清晰地看到：

　　【风闻：“恩赐”：（\/）】

　　【风闻：“亡灵低语”：（774\/）】

　　.

　　果然，只能靠时间了。

　　李冰了然。

　　镀金地城区的人口根本不足以完成二级成就。

　　好在，他的名号，或者说恶名会随着商旅，流言和恐惧逐渐扩散到更遥远的地方。

　　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如果他想节约升级时间。

　　就应该可以在二级成就自动完成前，先把一级成就刷够。

　　李冰有计划。

　　他依旧保持着平稳的步伐，亡灵队伍机械地跟随在他身后。

　　这种非人感加剧了人们的恐惧。

　　卫兵们早已接到命令。

　　依旧脸色发白，紧握武器的手指关节抖的厉害。

　　他们竭力维持着秩序。

　　拦住那些因过度惊恐而跑错方向的平民，为这支死亡的队列让开道路。

　　就这样，在无数道惊惧，敬畏，好奇的目光下。

　　李冰穿过了大半个城区，最终抵达了一座宏伟的建筑前。

　　这座建筑不同于镀金地常见的暗红色土坯风格。

　　它由米黄色石材砌成，门前矗立着数根雕刻着复杂象形文字和日月星辰图案的石柱。

　　这是镀金地的王家图书馆。

　　早在李冰的队伍出现在街角前，图书馆那沉重，包着铜皮的大门便已被从内打开。

　　一位女子正静立在门前的石阶上，等待着他们。

　　她身着一袭简单的亚麻长裙，一条编织着青金石和绿松石珠子的额饰束住了她深色的长发，面容线条柔和。

　　她站在那里，仿佛图书馆的一部分，古老而宁静。

　　李冰的队伍在石阶前停下，骷髅和怪兽们静止不动，只剩下风吹过骨隙的呜咽。

　　女子目光平静地扫过这支足以让壮汉屁滚尿流的亡灵队伍，眼中没有惧色。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李冰身上，颔首行李，姿态优雅而不失敬意。

　　李冰上前一步，依照昨夜恶补的古老礼仪，右手轻触左肩，随后指尖虚点额头：

　　“愿沙海下的清灵，滋养您的智慧，表亲。”

　　镀金地本只有一位王。

　　或者说，只有一支武力和影响力达标的血脉者家族。

　　不达标的血脉家族。

　　有一个让李冰眉头直跳的，贬义称呼：高等人类。

　　礼貌的称呼，便是表亲。

　　女子闻言，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她以同样古老优雅的姿态回礼：

　　“愿星辰的铭文，为您揭示永恒的奥秘，圣子。您的智慧与……您的追随者，同样令人敬畏。我是奈芙蒂斯，此地的守护者。欢迎您来到王家图书馆。”
　　http://www.zwhl.cc/zw53337/2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zwhl.cc。爱去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zwhl.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