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极端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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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冰从石桌上抬起头。

  脖颈和肩膀传来一阵僵硬的酸涩,柔软的毯子随之落地。

  窗外,深沉的夜色开始褪去。

  天际透出一种朦胧的灰蓝,预示黎明将至。

  他抬手想活动一下筋骨,却猛地顿住——

  猫眼蜷缩在墙边,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脑袋歪向一侧,耳朵无意识地低垂。

  总是紧绷着的尾巴,软软地垂在地上,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偶尔细微抽搐一下,仿佛在梦里潜行或奔逃。

  这是李冰第一次见到猫眼睡觉的样子。

  褪去了平日那副警觉、卑微又带着点狡黠的奴态。

  他感到近乎考古学家发现稀有化石的心情。

  李冰放轻脚步,好奇地凑近了些。

  借着稀薄天光,他能看清猫眼嘴角一丝可疑的,干了的口水痕。

  他注意到猫眼爪子里似乎捏着一小片皱巴巴的纸。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将那纸片抽了出来。

  纸条上的字迹歪扭模糊,显然是仓促间写就,又被手汗浸润过。

  断断续续的几个词:

  “……北使者……守卫……奴籍?……等……问……”

  后面还有几个墨团,似乎想写什么又涂掉了。

  李冰挑了挑眉。

  北方使者团的守卫?奴籍?

  就在这时,猫眼的耳朵敏感地抖动了一下。

  李冰迅速将纸条塞回他掌心,后退半步。

  猫眼眼皮猛地睁开,琥珀色的竖瞳瞬间聚焦。

  看到近在咫尺的李冰,他一个激灵弹起来。

  恢复到那种时刻准备挨打或听令的紧绷状态,

  “圣子!您醒了!我,我这就去准备——”

  .

  “站着。”

  李冰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指了指猫眼的手,“那是什么?”

  猫眼低头一看,手忙脚乱想把纸条藏起来。

  又强行止住自己的动作,颤巍巍地把纸条捧了过来:

  “圣子……很汗很脏的……”

  李冰扫了一眼,直接问:

  “你想知道北方战争王族使团里,那些随行侍卫的身份?”

  “……是,是……”

  猫眼耳朵耷拉着,眼神乱飘,“就……他们看着挺……不一样的……”

  “你个本地猫,但凡之前多关心一点,何须问我个外来户?”李冰摇头。

  猫眼作为改造人的地位挺特殊。

  谁都可以看不起他,但谁都不能小看他。

  严格来说,猫眼甚至直属于黄金王——作为贡品。

  虽然他这辈子也没见过。

  猫眼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李冰回想了一下昨日见闻和奈馆长提供的资料,开口道:

  “战争王族内部结构森严。奴隶只负责生产和劳役.

  没资格离开北境,更不可能进入使团,至少是旁支,或者有功臣属的后代”

  他顿了顿,看着猫眼依旧迷茫,补充道:

  “使团本身就是历练。这些年轻成员出来见世面,学习外交和战斗。表现好的,未来可能成为新的‘血刃’或‘暗影之舌’。他们不是奴隶,地位远高于平民。昨天使团进殿时,守卫们不是都跟着吗?那就是他们学习的一部分。”

  .

  “哦……哦!明白了!谢谢圣子解惑!”猫眼连连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神色中的困惑散去,明显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更深的失落。

  李冰看着他别扭样子,试探着问:“怎么?看见小时候的熟人了?”

  “不可能!”

  猫眼连连摇头,几乎在惊恐,“我就是附近农村的。和北方怎么会有牵扯。”

  “那……”李冰的目光锐利起来,“莫非是看对眼了?”

  “没!没有!”

  猫眼瞬间炸毛,尾巴僵直得像根棍子,几乎要跳起来,

  “我,我这种……怎么敢……我就是……就是……”

  他“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跟岔气似的。

  李冰沉默了。

  他看着被迫变得非人,因身份而自卑,却又因一个模糊的悸动而露出一点“人样”的猫眼。

  有点意外,又有点欣慰。

  猫眼心里居然还能冒出点“干活”和“别惹事”之外的东西。

  他没有逼问,把那片草纸递了回去。

  “老猫。”李冰换了个话题,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我用你还算顺手。你脑子不蠢,手脚也利落,就是武力太差,我但凡想抓点有力气的试验品,你都处理不了。”

  猫眼愣住,刚刚的慌乱被新的无措取代,尾巴不安地小幅度摆动。

  “成为符文战士吧。”李冰说得像今晚吃什么,

  “镀金地库房里总该有几块符文石,我的份额里匀出一两块,问题不大。”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荣耀。

  猫眼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李冰有点怕他抽过去。

  但在惶恐之后。

  或许是服从,或许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压倒了恐惧。

  他猛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石地上:“谢,谢圣子恩赐!我的全部属于您。”

  【传言:下定决心的猫(1\/1)】

  【晋升:传言(7\/8),风闻(2\/2)】

  显然,连面板都认可,猫眼其实本事不小,就是心理素质不行。

  “嗯。”李冰应了一声,“我饿了,去弄吃的来。”

  .

  “是!”

  猫眼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出了书房。

  李冰回到书桌前,目光扫过那两封重要的信件和一堆等待回复的拜帖。

  升级所需的【传言】成就还差最后一个。

  李冰提起笔,笔尖顿了顿。

  每个成就都意味着外界对他的一种理解或者说印象。

  想要稳妥地获得下一个成就,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在所有回信中都保持统一的风格——

  或严谨,或贪婪,或严苛,或高深莫测……

  但李冰有些摸不准下一级的条件。

  从第1次升级开始,需要的传言成就数量从2变为4,再变为8。

  如果下一级,他依旧需要一级成就,那数量显然是16。

  很直观的说。

  到时候他想攒够一级成就,会比二级的还麻烦。

  从这次的升级流程中就看得出来。

  他的二级成就率先满了,一级成就,反而还差一个。

  如果没有猫眼的事,甚至差两个。

  可能李冰的物质灵魂在面板的计划外吧。

  随着‘圣子’的名号传播,这些一级成就反而越来越难刷……

  “不如赌一把。”

  李冰决定冒个小险。

  看看用不同风格回信,能不能触发更多样化的“印象”。

  他抽出信纸,开始根据来信对象的不同地位和内容,撰写回信。

  当猫眼端着食物回来时,李冰已经写好了大部分回信。

  .

  食物是烤得恰到好处的沙驼肉排,配着温热的青麦饼和一碗撒了香料的豆羹。

  李冰安静地吃着,味道不错,但他更多是机械地补充能量。

  吃完后,强烈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李冰将分好类的回信推过去:“把这些送出去。”。

  猫眼离开后,李冰回到卧室,举行回笼觉仪式。

  “爱情啊……”

  他闭上眼睛,模糊地咕哝了一句。

  不知是在说猫眼,还是在说曾经属于普通李冰的琐碎烦恼。

  睡眠如同漆黑温暖的潮水,缓缓将他吞没。

  .

  然而这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深层的梦境攫住了他,越来越深……

  他先坠入了十五天前的牢笼。

  李冰真正成为“孤身一人”的那一天。

  黑暗。窒息般的干渴。

  喉咙像被沙砾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剧痛。

  豺狼肮脏的面孔充斥视野,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利爪撕开皮肉的剧痛反而模糊。

  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寒冷。

  那是他第三次被扔进角斗场。

  也是审讯官对他们断水的第二天。

  和前两次一样,审讯官并没有直接把他们投入必死的绝境。

  只是将“游戏”的难度又提升了一截。

  像熟练的钓手,既给予痛苦,又吝啬地给予一丝渺茫的希望。

  如果他们玩不腻,这种“温水煮青蛙”式的折磨似乎会永远持续下去——

  如果幸存者们还没有下定决心。

  当他伤痕累累,摇摇晃晃的身体被推回牢笼时,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牢笼中央的三个陶罐。

  李冰摇晃了一下,听到里面液体的声响。

  凑近闻了闻,没有尿或其他异味,便抱起一罐猛地灌了下去。

  另外两位幸存者——那对憔悴不堪的小情侣中,男方惊惶地想阻止:

  “老师!别!他们说,他们说其中有一罐是毒药!”

  老师,便是李冰的外号。

  穿越者们起哄时,李冰很不接受。

  这个外号听起来有很大责任,又不近人情,也没有威慑力。

  但很快,他屈服了——因为有人开始叫他老大。

  李冰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大口吞咽。

  清凉,或者说只是不太糟糕的液体。

  暂时缓解了喉咙烧灼般的痛苦。

  他没有理会同伴的惊呼,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缓缓坐下,闭上眼睛。

  李冰在感受。

  感受呼吸时胸腔的扩张,感受心脏急促却不甚有力的跳动,感受皮肤接触空气的冰凉。

  感受一切活着的实感——

  这些曾经理所当然的感觉,都是他被剥夺后又重新触碰到的“自由”。

  .

  说来近乎可笑。

  李冰最初仅仅是因为情绪控制能力比其他人稍强,显得没那么慌张失措。

  就被审讯人员固执地认定为穿越者中的“领袖”。

  审讯官对他这个“重点怀疑对象”格外“关照”。

  用尽手段剥夺他的一切,制造极致的痛苦,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免造成永久性损伤。

  比起其他同伴身上大面积的淤伤、坏死甚至残缺。

  李冰身上更多的是密密麻麻,新旧交叠的针孔和浅层切割伤。

  他崩溃过无数次。

  但理智的残骸总是强行把他的意识拼凑起来。

  李冰清楚,如果他选择说谎,又编不出一整套让这些审讯者都暂时信服的“故事”。

  那么一旦被拆穿,不单单是他,所有幸存者受到的惩罚和折磨都会立刻升级。

  他们就是被投入了一个毫无道理,永无止境的地狱。

  喝下水后,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丝。

  面对同伴关切的目光,李冰嘶哑地开口:“要不……剩下两罐,我喝掉?”

  他清楚,这三罐大概都只是普通的水。

  审讯官的目的无非是挑拨离间,制造猜疑,从内部瓦解他们,从而挖出所谓的“真相”。

  既然如此,李冰又在说什么糊涂话?

  他此刻不是在亲自释放诱惑,在亲手破坏这同盟最后的信任吗?

  “老师……”

  伤势极重,一直沉默的女孩,虚弱地拉了拉男友的胳膊,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男孩听完,转过头看着李冰,声音里带着一种奇怪的平静:

  “老师,小雅说,她发现你每次难受的时候,就会把事情往最坏最坏的方向想。或者,干脆自己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推……你现在状态很差,你应该求助的,你帮过我们每一个人。”

  李冰眼皮颤了颤,沉默着,没有否认。

  他骨子里,确实有这种极端倾向。

  在他原本的人生规划里。

  如果未来开始脱发,他就会直接剃光。

  如果神智开始衰退,他就会自行了断。

  他宁愿直面最坏的结果,也无法忍受缓慢、黏腻、充满不确定性的腐烂。

  男孩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老师……我们……都很感谢你。要不是你一直出主意,想办法……我们早疯了。”

  李冰没有说话,只是觉得疲惫淹没了他。

  他隐约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去阻止了。

  他只是喃喃道:“抱歉……我困了。你们……亲热吧。”

  他含糊地说,转过身,将冰冷的后背对着那对相互依偎的恋人。

  睡眠并不安宁,他很快坠入了更深的梦境。

  .

  二十个人还剩下十个的时候。

  审讯官们还有闲心玩更精致的心理游戏。

  他们选中了一个叫黄亭的年轻人,突然给予他难以置信的优待——

  干净的衣服,充足的食物,甚至短暂的放风。

  当黄亭穿着整洁的衣物,带着茫然和一丝他自己察觉不到的得意回到牢房。

  迎接他的是其他幸存者惊疑,不解,甚至隐含嫉妒的目光。

  当时李冰的状态还算撑得住。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必须立刻解决的内部危机。

  他先是主动上前,用平静的语气恭喜幸运儿。

  李冰说了很多话,缓和大家的紧张气氛,压制那些嫉妒产生的敌意。

  这个过程在梦中被压缩、模糊,但在当时异常艰难。

  他只记得,当黄亭似乎稍稍放松,并对自己表达感谢时——

  李冰猛地将幸运儿按在墙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厉色:

  “别他妈幻想。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们对你的这点‘好’,是为了什么。你绝对能感受到他们的仇恨。你好好享受幸运吧,但是你更得面对现实。我们必须逃出去。你把握着这个机会,只要你不是彻底的蠢货!”

  不给众人反应和讨论的时间。

  李冰立刻说出了自己暗中构思观察了许久的计划。

  通过多次提审的经历,他摸清了地牢部分结构和守卫换班的一些规律。

  判断他们处于内陆城市高地,周围是沙漠。

  最重要的是,他在二层发现了一扇足够钻出的窗户。

  越狱本身并非不可能,难点在于之后——跨越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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