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兼容补丁

　　镀金地的“沙金大厅”绝非那些传奇故事中描写的佣兵公会。

　　它更像一个自发形成的，喧嚣鼎沸的露天人才市场与官方公告栏的混合体。

　　充斥着汗味，尘土以及各种口音的讨价还价。

　　大厅坐落在一片巨大的砂岩广场中央。

　　四周由低矮的防风墙勉强环绕，

　　却挡不住永不停歇的风沙和更为嘈杂的人声。

　　信息在这里以最原始的方式流通：

　　挂在绳索上随风摇摆碰撞的木质任务牌。

　　还有那些蹲在墙角，面前摆着可怜巴巴的货物或画着简陋地图的沙漠向导。

　　那些除了武器外与农夫无异的零散佣兵，则高声吆喝着每日的工钱——

　　自然，指望他们为你拼命是不现实的。

　　作为镀金地近日来最轰动的话题人物，李冰。

　　周围人窃窃私语中敬畏或恐惧地称为“圣子”或“那位远东血脉”。

　　当他走入沙金大厅。

　　身后跟随着那沉默而骇人的亡灵护卫。

　　原本鼎沸的人声霎时低伏下去

　　无数道好奇，敬畏，疑惑目光聚焦于他。

　　无数人低头，鞠躬乃至跪拜于他。

　　无数人后退，颤抖，恐惧低吼于他。

　　这种死寂与骚动，要持续到所有人都习惯他的存在为止。

　　李冰对两侧争抢雇主的散兵游勇。

　　或是装备更精良，看起来更可靠的佣兵团视若无睹。

　　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向大厅一侧相对规整的区域——

　　那里设有官方的“公证石台”，负责登记和担保高价值的委托。

　　一位穿着体面长袍的书记员几乎是从石凳上弹了起来。

　　紧张地躬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圣子大人！您有何吩咐？”

　　李冰抬手，做了一个简洁的下压手势，示意对方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率先投向了石台旁立的悬赏栏。

　　淡黄色的莎草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被通缉者的信息：凶悍的强盗团，神出鬼没的沙漠匪帮，好战的沙漠部落……但更多的，则是各种光怪陆离，形态各异的怪物。

　　怪物们高昂的赏金和信息中毫不掩饰的死亡人数。

　　使得它的实际功能，更接近纯粹的警告。

　　怪物悬赏大多来自西方王庭和南方王庭，镀金地本土更多在追寻炼金术什么的。

　　若没有黄金王，镀金地就是一片贫瘠到连怪物到稀少的地方。

　　.

　　同种怪物，同样是5米体型的沙之形。

　　一只赏金2金币，另一只却有15金币，区别在于造成过的死亡。

　　战斗力显然更弱的熊虎，标价则至少有10金币。

　　对于一般冒险者来说。

　　悬赏栏最大的作用其实是，在最右侧公示的，各地各国货币汇率。

　　一枚神圣荣耀等于30枚铁树金币。

　　一枚铁树金币等于15枚镀金地金币。

　　镀金地金币兑换各国金币，兑换率往往在10:11，乃至更高。

　　一枚金币等于6枚大银币。

　　汇率中额外写道，只有来自群岛中三联岛，以及磐石之国的银币纯度足够。

　　其他来源或种类的银币，不给予兑换支持。

　　在这条告示下，还有几个刻上去的歪扭字符。

　　三联岛下方被刻上了“叛徒！”叛徒二字旁边又被刻上了“群岛贱种滚！”

　　磐石之国，李冰知道，那是群岛地区最北方的王权级家族，或者说磐石王庭。

　　磐石王庭统治着群岛中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岛屿，因为地理因素和王庭没有直接摩擦。

　　磐石自然是群岛领袖。

　　但其国力和其他海岛国，没有拉开明显差距。

　　不像神权王庭。

　　面积没有比北庭大多少，人口似乎比得上南庭北庭西庭之和。

　　三联岛，李冰也听到过一点说法。

　　一个没有诞生血脉者的群岛国家。

　　几个好运气的高等人类家族，发现他们能力组合起来效果还不错。

　　一枚金币可以兑换120枚大铜币。

　　一枚大银币可以兑换20枚大铜币。

　　一枚大铜币可以兑换15枚铜币。

　　一般认为农民的一天价值四到八铜币。

　　普遍来说，镀金地或者说漫游地使用金铜货币。

　　而海对岸的群岛更多使用银铜。

　　.

　　“附近居然有梦魇作祟？”

　　李冰抬手指向公告栏一角的告示，饶有兴趣。

　　有了【禁石】做先例。

　　他现在对一切涉及灵魂领域的传闻都格外关注。

　　“呃，是的，圣子！这些怪物追猎着人的灵魂。”书记员连忙回应。

　　“如果有人完成了委托，邀请他来见我。不要提前声张。”李冰说。

　　“是！圣子！”书记员神色紧张中又带着一丝艳羡。

　　李冰嗯了一声。

　　“发布一份委托。”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一旁猫眼将一张事先写好的委托放在石台上。

　　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却让书记员的眼睛越瞪越大。

　　公开委托：寻址

　　发起人：黄金王

　　内容：寻找一处地点。

　　线索仅为四个象征：黑暗之门，绝望地牢，饥饿深渊，恐惧实体。

　　此地位于何方，形态如何皆未知，疑与古籍记载中之‘他界’关联。

　　王对此极感兴趣。

　　赏金：首期支付五十（50）枚神圣光辉金币。

　　此后连续十（10）年，每年额外支付十（10）枚神圣光辉金币。

　　是的。

　　李冰觉得自己不是个体户，那就没必要闷头一个人找线索。

　　他的时间和精力应用于积累知识和提升力量。

　　只要他足够强大。

　　无论这委托引来何种麻烦。

　　或那地点本身多么危险，他都能应对。

　　并且以防万一，李冰还和白发男商量了一下，最后是以黄金王的名义发布。

　　这意味着很多远处的目光都会被白发男所吸引。

　　到时候的麻烦或许也不小。

　　但至少不会是李冰的生命和秘密。

　　书记员的呼吸停顿一下，手指颤抖地抚过“神圣光辉”的字样，

　　“呃，圣子，您这样贵重的委托，确认要公开吗？我的意思是，一般按规矩要现场念诵。”

　　“照规矩办。”李冰点头，这正是他所期望。

　　他不在意短期内是否有人能完成。

　　他要的是让这个概念扩散出去。

　　流入那些真正接触过世界隐秘角落的奇人异士耳中。

　　当锣声敲响，书记员用带着颤音的语调大声宣读委托内容。

　　整个沙金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巨大混乱。

　　“五十……神圣光辉？还每年再加十枚？”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失声惊呼，“那到底什么地方？黑暗的**吗？”

　　“神圣光辉……那是什么？”一个小伙子茫然地问旁边的老向导。

　　老向导咽了口唾沫，眼睛发直，但还是机械性的介绍道：

　　“那是国家交易，或者向符文战士，大术师支付报酬的时候才用得到的东西，一枚神圣光辉可是等于，等于80万铜币啊！小子，我不知道你来自哪个村庄，买下你的家乡肯定可以！”

　　这笔巨额赏金的概念瞬间击穿了市场的喧嚣。

　　所有人都被这难以想象的财富砸懵了，随即是疯狂的议论和眼红。

　　但很快，狂热之后是更大的茫然。

　　“这……这找的是什么啊？”

　　有人愁眉苦脸，“黑暗之门？饥饿深渊？这比在沙海里找一粒特定的沙子还难！”

　　“新王的研究……他界……”

　　更多人则是感到一种高深莫测的敬畏，意识到这任务远非常人所能涉及。

　　众人的反应在李冰预料之内。

　　“好了，走吧。”

　　留下骚动不已的人群和那个小心翼翼捧着委托书的书记员。

　　李冰转身离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符文圣所”。

　　镀金地的符文圣所更像一座坚固的宝库与肃穆军营的结合体。

　　灰色岩石垒砌成厚实的墙壁。

　　高耸的穹顶下悬挂着沉重的黑铁刀剑。

　　空气里弥漫着金属冷却后的气息，陈年皮革的味道，以及如同磐石般的沉重感。

　　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

　　为猫眼举行的符文觉醒仪式并未公开，仅在圣所内部一间肃穆的石厅中进行。

　　厅壁刻满了历代符文战士的徽记与箴言。

　　猫眼紧张得尾巴僵直，几乎同手同脚地走到大厅中央。

　　仪式庄重而简洁。

　　猫眼单膝跪地，右手紧按心口，用尽最大力气，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以沙与血为证，我此生将效忠于镀金地，效忠于圣子！我的力量将成为他的坚盾与利刃，我的生命，将扞卫他的荣光与秩序！此誓既立，永不背离！”

　　一位神色肃穆，脸上刻满岁月与战痕的年长符文战士沉声回应，古老的誓言在厅中回荡：

　　“力量接纳诚心，符文眷顾勇毅。愿你的道路与镀金地的荣光同辉。起身吧，战士。”

　　随后，老战士用浸透特殊药液的布巾。

　　仔细擦拭猫眼的双手与前额。

　　象征祛除杂质与犹豫。

　　接着，他引导猫眼将依旧微微颤抖的双手，覆盖在圣所中央一块巨大，黯淡的基座石凹陷处。

　　李冰微一示意。

　　四位侍从抬上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金光灿灿的金币被毫不吝惜的倒入基座石旁的孔洞。

　　随着金币滑落的哗啦声，内部机关发出沉重的咔哒声响。

　　基座石凹陷处缓缓升起一根石柱，顶端托着一个密封的，带有细孔的金属罐——符文石容器。

　　这种古老的设计仿佛一种契约，需要汇聚“财富”来唤醒沉睡的力量。

　　在仪式最终步骤前，李冰率先伸手。

　　触碰了金属罐中不起眼的符文石。

　　.

　　“你们是怎么判断这东西真假的？”李冰很好奇。

　　至少他从视觉和触感上没发现所谓符文石的特别。

　　老符文战士呆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神色肃穆又带一点莫名意味：

　　“圣子，所有人生来就能辨别符文石。”

　　“所有人。”李冰重复一遍，面露了然，“又是灵魂……”

　　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

　　意料之中，符文石没有任何“连接”或共鸣的感觉。

　　李冰并不意外，在他通过馆长的引导，借助术士骷髅释放出雷电，火焰和岩石法术后。

　　他意识到自己和异世界人的“硬件差距”并不大，甚至有巨大优势。

　　站在异界人视角看。

　　他和“超凡元素”的亲和度非常高。

　　以至于只要对符文有基本的理解，就能释放法术。

　　无法直接感受和释放超凡力量，更多是“软件”层面的缺失。

　　间接施法，好比是用他的“硬件”运行“模拟机”。

　　既然他的“基础程序”——物质灵魂——允许运行“模拟机”。

　　便说明双方的软件在很大程度上是“可兼容”的。

　　李冰要做的，是进一步破译灵魂的“代码”，制作“兼容补丁”或“适配软件”。

　　前路虽不明，但可能性与进度条确实存在。

　　李冰便抱有决心和信心。

　　.

　　仪式继续进行。

　　老符文战士示意猫眼将双手覆于罐装符文石上。

　　瞬间，罐内符文石骤然被唤醒！

　　炽烈的白光如活物般从细孔中迸射而出。

　　瞬间缠绕上猫眼的手臂，流遍全身，在他皮肤下灼烧出复杂而耀眼的能量纹路。

　　猫眼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全身剧烈颤抖。

　　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

　　眨眼间，光芒便消失，猫眼的痛苦也消失。

　　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变化。

　　但在场众人都知道，一位新的符文战士诞生了。

　　尽管他的力量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来锤炼，激发和掌握。

　　“接下来是漫长的折磨和痛苦。”

　　李冰对难以抑制兴奋的猫眼做出警示。

　　“是！圣子！”猫眼连连点头，尾巴尖不自觉地快速摆动。

　　也不知他究竟对此有了多深的觉悟。

　　.

　　处理完圣所的事务，李冰在城中一家颇为雅致，据说有北部蛇庭特色的酒馆里找到了第六子。

　　这位前黄金王正独占着露台最好的位置，面前摆着精致的酒具和果盘。

　　他并没有欣赏风景，而是用一根筷子敲着碗沿。

　　带着三分醉意，哼唱着一首调子古怪，用词更古怪的歌：

　　“哦~我的心肝，我的宝贝疙瘩！

　　你的腰身不像树枝，像我最坚实的橡木桶箍一样圆润有力！

　　你的臂膀不似流水，像矮匠刚锻出的钢锭般值得信赖！

　　你的胡须啊，能让地底的宝石失去光彩！

　　哦~我的爱，你若肯对我点头，

　　我愿为你挖穿十座大山，建起比国王大厅更宽敞的酒场！

　　我们的孩子会像丰收的土豆堆满地窖，像欢快的鼹鼠钻遍每个角落！

　　……”

　　李冰在他对面坐下，等他那荒诞不经的情歌哼完，才开口：

　　“世界上真有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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