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挑拨

　　无形地，黑齿部旧址。

　　过去一年，这里变了模样。

　　原本简陋的泥屋换成了精修石屋。

　　简陋围栏成了石块垒成的高墙。

　　中央空地上，立起一根图腾柱。

　　镶嵌着各色兽骨与暗沉矿石。

　　这是“奇迹之子”阿达尔所在部落的新标志。

　　变化源自李冰的分身。

　　以及他带来的，沉默却高效的亡灵劳工。

　　更源于阿达尔手中日益强大，能被他肆意调用的族器。

　　一开始奇迹之子的想法非常天真。

　　他想的是，即使李冰偷走了族器，这些部落也可以装作一副没有发生的样子。

　　继续撑下去。

　　但事实证明，先不说外部如何看待。

　　这些部族内部自己就会混乱起来。

　　随后自然的。

　　李冰以奇迹之子的部族名义，将这些混乱的部族一个一个收拢。

　　阿达尔对此当然抗拒。

　　但当他看着那些忐忑于他态度的部族成员时。

　　又无法狠心说出口。

　　过去的一年中。

　　亡灵之主像影子一样依附在奇迹之子背后。

　　打着“黑齿部遗孤重振部落”的旗号。

　　像梳子一样清理着周边区域。

　　失去“族器”威慑的小部落。

　　大多在惊恐和权衡后选择了归附，献上忠诚。

　　当然，总有人试图联合反抗，甚至有人想刺杀阿达尔。

　　但在李冰和三头犬的看护下。

　　这些都无所谓。

　　反抗者成了亡灵劳工的一部分。

　　那些承载着古老诅咒的骨杖，石符，獠牙。

　　从战败或归附的部落中流出。

　　被阿达尔用权杖吸收。

　　在外人看来，这位年轻领袖拥有神眷般的特质。

　　他能驾驭那些足以让其他诅咒师血肉崩溃的诅咒力量。

　　自身却“几乎”不受损害。

　　一开始无奈的依附，也逐渐产生了认可和顺从的心理。

　　一切都在向着“统一”与“收集”稳步推进。

　　直到两个月前。

　　李冰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便决定离开漫游地。

　　扩张的势头骤然停滞。

　　亡灵劳工们依旧执行着既定的指令，维护着部落运转。

　　却再无新的号令，再无向外延伸的脚步。

　　那些刚刚心中疑虑未消的附庸部落，开始交头接耳。

　　不安的低语悄悄弥漫。

　　作为名义上的领袖，阿达尔感到了压力。

　　其他部落的使者依旧带着敬畏前来。

　　甚至有些小部族的头人对他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恭敬，近乎臣服。

　　毕竟，阿达尔已经展现出来天赋。

　　在他们眼中，这位年轻人。

　　无疑是未来无形地权柄的有力竞争者。

　　甚至是命定的征服者。

　　但阿达尔自己知晓。

　　他的“天赋”，系于与亡灵之主之间那条无形而遥远的纽带。

　　他的力量，他的特殊，都如同沙堡般脆弱不堪。

　　每当深夜，奇迹之子触摸着冰冷的诅咒权杖。

　　一种深切的虚幻与寒意。

　　便会刺痛他的心脏。

　　因此，在李冰走后，他不敢松懈。

　　反而锤炼得更加刻苦。

　　在三头犬的指导下，不断学习和磨练运用诅咒的力量的技巧

　　他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而除了回答奇迹之子，在诅咒力量上的困惑。

　　三头犬的灵魂大多时间沉默。

　　像一道冰冷的烙印盘踞在他意识边缘。

　　直到金发独臂的男人的到来。

　　剑士没有和任何人通报。

　　一切警戒手段都没有起效。

　　他悄无声息的来到部落后山。

　　来到正刻苦训练的奇迹之子身边。

　　直到他将行囊扔在脚边，阿达尔才察觉到动静，有些不确定的回头。

　　“哈，这次总算没迷路了。”

　　剑士开口，笑容仍挂着：

　　“在训练吗？”

　　阿达尔用胳膊抹去汗水，愕然看向剑士。

　　他有些敌意，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眼前的人，才是亡灵之主插手无形地的直接原因。

　　“你为何而来？”

　　“为何而来？”

　　剑士随意地拍了拍阿达尔肩膀，力道让少年身形一晃，“冰块去了南帝国。我没有理由留在白城，当然要过来看看，你和他背负的，是本由我处理的麻烦，总该说一声谢谢”。

　　阿达尔嘴角抿紧，正试图说些试探话。

　　他身体微微一颤。

　　眼神短暂地空洞了一瞬。

　　再聚焦时，气质陡然多了几分沉凝。

　　“剑士。”

　　开口的是三头犬，声音带着非人的质地，“你来得正是时候。”

　　剑士扬眉：“我们两个有话可说吗？”

　　三头犬操纵着阿达尔的面孔。

　　露出一种复杂神情，仿佛历经漫长权衡。

　　他挥手驱散了暗中警戒带族人。

　　指向部落边缘被寂静林木环绕的空地。

　　“去那边。有些话，该让你听见。”

　　林间空地，只剩他们三个。

　　三头犬没有迂回。

　　它平静的说：“阿达尔，上次会议中，亡灵之主隐约向我透露了。

　　“他在你体内留了某种手段。”

　　阿达尔的身体明显僵硬，但控制权不在他。

　　“照这样下去。

　　“当你真的化身奇迹，取得那份来自蛮荒之龙的力量时，就会被他夺走。”

　　剑士翠绿的瞳孔微微收缩，静待下文。

　　他当然知道这内容。

　　奇怪于三头犬为什么要点破这一切。

　　三头犬继续道：“坦白说，我对此并不反对。抛开它奴役了我的身躯的个人仇恨。”

　　“亡灵之主是位强大，果断，目光长远的领导者。

　　“若新时代的领袖，能同时掌握亡灵与蛮荒两种力量，或许是件好事。”

　　听到这里。

　　阿达尔的意识，心情反而放松了。

　　所谓复活亲人的可能性，仅仅让他兴奋了几天。

　　毕竟，那过于遥远。

　　随着各个部族被李冰以他的名义凝聚起来。

　　阿达尔越发害怕那个未来。

　　害怕李冰像侵略他部族的那个疯家伙一样，把所有人全部屠杀。

　　还有三头犬，那如同父辈般的期待。

　　也令他越发喘不过气。

　　而现在，这些东西都获得了明确的落点或者答案。

　　他觉得肩膀上的重量轻了一些。

　　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但这细微的波动，被三头犬捕捉。

　　三头犬声音陡然严厉：

　　“小子，别急着放弃啊。我之所以现在把这话挑明，是因为我还是希望由你。由流淌着灵血，理解这片土地传统与文化的人，来掌握这股力量！”

　　他用力叩击自己的胸膛：“我的部族早已消亡，但这片土地上，依旧有许多与我部族相似的，沿袭着先祖规矩信仰的人们。我不允许你放手。”

　　他猛地转向剑士，目光灼人：

　　“接下来，阿达尔需随我去一个地方。

　　“在哪，他能获得我族真正的力量。”

　　剑士一直静静听着。

　　此刻才仿佛从沉思中回神。

　　歪头审视着三头犬：

　　“我们关系很好吗？”

　　三头犬毫不在意他的调侃，十分直白的说：“你，或者说你们，白城那些人，难道没有在担心亡灵之主变得越来越危险，越来越不像人，甚至某天会彻底失控疯狂吗？”

　　剑士脸上笑容淡去，没有回答。

　　三头犬逼近一步：“最好的应对，不是逃避或祈祷，而是掌握能制衡他的力量。

　　“那个地方，有些危险，光靠这小子不行。需要你这样的战士，才能克服。

　　“那股力量，不仅能帮阿达尔站稳，也能让你变得更强！

　　“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他杀人吗？”

　　剑士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缓缓摇头，伸出两根手指：

　　“蠢狗，我很不喜欢你试图破坏友谊的说辞。而且，你搞错了两点。”

　　“第一。”他指了指自己：

　　“我和冰块之间，怎么看都是我比较疯。”

　　“第二。”他放下手，眼神变得认真：“我一点都不在乎他杀人。只要他那颗聪明脑袋还能想清楚为什么杀，怎么杀，杀了之后怎么办。他就算把天神拽下来，我也为他鼓掌。”

　　他顿了顿，看着错愕的三头犬，又笑道：

　　“不过……”

　　“变强，总归不是坏事。我过来的一大目标，就是磨练自己。”

　　他翠绿的眸子里光点跳跃：

　　“别说谜语了。

　　“说吧，什么地方？位置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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