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尸王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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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七扑到陈渡身边时,他整个人已经没动静了。

  胸口那个大洞还在往外冒血沫子,把身下油腻的地板都染黑了一大片。

  那张脸白得跟刷了层墙灰似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就剩一口气吊着。

  可最吓人的是左眼。

  那地方本来就是个黑窟窿,现在被一层幽蓝色的冰壳子封着。

  冰壳下面,金蓝黑三色光搅成一锅粥,噼里啪啦地闪,跟过年放的小炮仗塞眼珠子里炸了似的。

  冰壳表面还跟活了一样,一会儿鼓起个包,一会儿又凹下去,感觉里面那几股邪乎劲儿正掐得你死我活。

  “陈渡!撑住!听见没!”

  柳七声音都劈岔了,手抖得跟得了鸡爪疯,想碰他又不敢碰,生怕一碰那冰壳子就炸了。

  她飞快地扯下自己破烂的苗裙下摆,团成一团死死摁在他胸口那个血窟窿上。

  布一沾血,立马透得跟红纸似的,根本止不住。

  “操…操他祖宗的…”旁边地上传来张九斤蚊子哼哼似的骂声。

  这胖子居然还没咽气,眼皮掀开条缝,眼珠子浑浊得跟蒙了层灰,艰难地往陈渡那边转。

  “褡裢…左边…小…小口袋…红…红瓶子…快…”

  柳七跟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扑到张九斤身边,在他那个鼓囊囊、沾满血污的褡裢里一阵乱掏。

  手指头碰到个冰凉梆硬的小瓶子,赶紧薅出来。

  是个手指粗的暗红色瓷瓶,瓶口用蜡封得死死的。

  “捏…捏碎…撒…撒他伤口上…”张九斤说完这句,眼一翻,又挺尸了。

  柳七指甲抠掉蜡封,一股子极其辛辣,像是浓缩了花椒,辣椒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怪味冲得她眼泪直流。

  也顾不上多想,她咬咬牙,把瓶子里那些暗红色的、跟铁锈似的粉末,一股脑全倒在了陈渡胸前那个血肉模糊的大洞上。

  “滋啦——!”

  粉末一沾血,瞬间冒起一股浓烈的红烟。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灼烧和刺痛的药力猛地爆发出来。

  陈渡昏迷中的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胸口肌肉肉眼可见地剧烈收缩。

  神奇的是,那狂涌的血沫子,竟然真的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伤口边缘的皮肉被那粉末刺激得剧烈收缩、发黑、结痂,硬生生把那贯穿伤给糊上了一层厚厚的、焦炭似的硬壳。

  虽然看着更吓人了,但血是真止住了。

  柳七刚松了口气,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血是止住了,可陈渡左眼那动静更大了。

  “嗡——!”

  冰壳下的金光猛地暴涨,瞬间压过了乱窜的黑气和蓝芒。

  那金光跟饿了几百年的狼似的,带着一股子蛮横的吞噬劲儿,狠狠裹住了冰壳深处最后一丝顽强扭动的污浊暗金。

  “唧——!”一声极其微弱、充满不甘的尖细嘶鸣仿佛直接在柳七脑子里响起。

  噗!

  金光猛地一收!

  冰壳深处最后那点污浊暗金,彻底被金光吞噬殆尽,连点渣都没剩。

  吞噬完成的瞬间,陈渡左眼那层幽蓝冰壳“咔嚓”一声,裂开一道贯穿整个眼球的细缝。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裂缝里泄露出来——古老、冰冷,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威严,却又混杂着一丝刚刚被吞噬的,属于那污浊暗金的阴险怨毒。

  更诡异的是,透过那道冰裂缝隙,柳七看到陈渡那空洞的左眼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暗金色光点。

  那光点如同凝固的金属液滴,嵌在眼球最深处,散发着冰冷、污秽,令人极度不适的气息。

  “呃……”

  昏迷中的陈渡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身体又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嘴角溢出带着冰渣的黑色血沫,但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丁点。

  柳七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污浊暗金是什么?

  被陈渡的眼睛吞了会怎样?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玩意儿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渡的左眼,现在像个塞满了炸药的火药桶。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轻响,吸引了柳七的注意。

  她猛地扭头,看向厨房角落。

  尸王那截被张九斤一拳轰断的上半身,像块烂木头似的瘫在那儿,胸口钉着那根镇尸钉,破洞里的黑气早就散光了。

  刚才那声响,是有什么东西从它破烂官服的腰带位置掉了下来,滚到了油腻的地板上。

  柳七警惕地盯着那东西。

  是一块巴掌大小、黑乎乎、沉甸甸的牌子。

  像是某种金属,但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和干涸发黑的血污,边缘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她忍着恶心,用短刀的刀尖小心翼翼地把那牌子拨弄过来。

  入手冰凉沉重。

  她扯了块相对干净的破布,沾了点地上还没干透的血水,用力擦拭牌子的表面。

  暗红的锈迹和污血被擦掉,露出了底下暗沉的金属底色——是青铜。

  牌子上用极其古老、粗犷的线条,阴刻着一幅图案:

  一个头戴狰狞面具、身穿宽袍大袖的舞者,正做出一个极其扭曲、充满力量感的舞蹈姿势。

  舞者脚下,踩着无数扭曲挣扎的人形,而在舞者抬起的手掌中,托着一枚小小的,极其复杂的符箓。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祭祀的肃穆和镇压邪祟的威严气息,从这块青铜腰牌上散发出来。

  “傩…傩舞镇煞图?”

  柳七瞳孔微缩,她在师父收藏的古籍拓片上见过类似的纹样。

  这是古代大傩祭里用来镇压凶煞邪祟的图腾。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舞者掌心托着的那枚小小的符箓上。

  符箓的线条极其繁复,层层叠叠,核心处是一个扭曲的、如同锁链缠绕的“镇”字古篆。

  “控尸符!”柳七的心脏狂跳起来。

  陈渡拼了命要找的东西。

  斗赶尸匠的关键。

  竟然在尸王身上?

  还被当成腰牌挂着?

  难道…这尸王,本身就是被人用这控尸符操控的?

  柳七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之前尸王腰间挂着和师父一模一样的银铃,胸腔里钉着师父的金蚕蛊,难道师父不是炼尸者,而是控尸者?

  他用控尸符操控了这具尸王?

  那他自己呢?

  玉佩为什么在这里?

  金蚕蛊为什么被钉在尸王心口?

  是为了压制?

  还是…替代?

  无数疑问瞬间塞满脑海,但柳七强行压下。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枚沉重冰凉的青铜控尸符收进贴身的口袋。

  这东西散发着的力量,让她本能地感到一阵安心,仿佛握着一块镇压邪魔的令牌。

  “呜——!!!”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悠长的汽笛声,如同冥府催命的号角,猛地穿透了车厢厚重的钢板,在死寂的厨房内炸响。

  K444次血棺列车,再次减速。

  柳七脸色骤变。

  下一站。

  规则提示里的“百骨林”。

  她猛地看向墙壁上那块布满油污的列车长值班表。

  时间,01:43。

  距离丑时三刻(01:45)安全时间结束,只剩不到两分钟。

  “必须走!”柳七瞬间做出决断。

  这里不能待了。

  安全时间一过,天知道这破厨房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尸王虽然烂了,但谁知道这鬼地方还有没有别的玩意儿?

  而且陈渡和张九斤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救治。

  她看了一眼地上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一咬牙。

  张九斤块头太大,她一个人拖两个根本不可能。

  陈渡虽然也重,但相对好点,而且他情况更危险。

  她飞快地扯下陈渡身上那件破烂的猩红嫁衣腰带,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另一头费力地把陈渡的上半身捆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然后她蹲下身,用尽吃奶的力气,把陈渡沉重的身体半背半拖地拽起来。

  “呃…”

  陈渡在颠簸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左眼那道冰裂缝隙里,那点污浊的暗金光点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撑住!我们离开这鬼地方!”

  柳七咬着牙,拖着陈渡,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厨房门口挪去。

  每走一步,脚下都打滑,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经过张九斤身边时,她脚步顿了一下,看着胖子灰败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愧疚。

  但她知道,带着他,三个人都走不了。

  “胖子…撑住…等我回来!”

  柳七低声说了一句,不再犹豫,拖着陈渡,踉跄着冲出厨房门,回到了相对宽敞但也一片狼藉的餐车。

  餐车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尸臭。

  破碎的车窗灌进来的阴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柳七拖着陈渡,艰难地朝着餐车另一端,那通往前面车厢,同样由巨大脊椎骨构成的连接通道口挪去。

  通道口被粘稠蠕动的黑红色筋膜封闭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柳七把陈渡小心地放在地上,靠着翻倒的桌子。

  她抽出短刀,眼神决绝。

  必须在这两分钟内破开这层膜,进入前面的车厢。

  就在她举起刀,准备全力劈砍那层筋膜时——

  “嗬…嗬…”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破旧风箱漏气的喘息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柳七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猛地转身!

  只见地上,原本昏迷不醒的陈渡,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不是右眼。

  是他那只被幽蓝冰壳封住、裂开一道缝隙的左眼。

  冰壳下的眼球,此刻不再是空洞。

  那只眼球里,没有瞳孔,没有眼白……

  只有一片凝固的,冰冷的,如同熔融后又冷却的劣质青铜般的暗金色。

  那暗金色深处,一点更加幽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芒,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

  一股冰冷、污秽、带着俯视蝼蚁般漠然的气息,从那只睁开的暗金左眼中弥漫开来。

  陈渡的头,以一种极其僵硬,如同木偶般的姿态,缓缓转动。

  那只暗金色的左眼,毫无感情地,直勾勾地锁定了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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