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十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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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清漪的手指突然收紧。

  杜守拙没动。

  他知道这力道不是求救,是怕醒过来。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药堂里有人低声问诊,碗碟轻碰,声音断续传来。

  他坐在床边,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仍被妹妹攥着。

  她的掌心出汗,冷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

  她没再说话,也没松手。

  呼吸慢慢稳了,但肩膀还绷着,像随时要躲什么。

  杜守拙低头看她。

  眼睑微微颤,睫毛湿成一片。

  她没睡,只是闭着眼,不敢动。

  他知道她在忍。

  忍那些压了十年的话,忍那些不敢想的事。

  他也不催。

  只坐着,不动。

  直到日头偏西,屋内暗下来。

  药童进来点灯,火苗跳了一下,映在墙上晃动。

  那人放下油灯就走了,门轻轻合上。

  屋子里又只剩他们两个。

  杜清漪忽然吸了一口气。

  很短,很快,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又放开。

  “哥。”

  “嗯。”

  “我……做噩梦了。”

  杜守拙转头看她。

  她睁开眼,瞳孔黑得发沉,盯着屋顶,嘴微微张着,说不出下一句。

  他伸手摸她额头。

  不烫。

  但皮肤紧绷,像拉满的弓弦。

  “你说。”他说。

  “我在听。”

  她喉咙动了动。

  然后慢慢坐起来,背靠墙。

  动作很慢,像骨头散了又重新拼好。

  杜守拙扶了她一把。

  她没拒绝,任他托着肩,直到坐稳。

  “那天……你背着我跑。”

  她开口了,声音哑。

  “火很大。我听见娘喊你名字,后来……就没声了。”

  杜守拙的手停在半空。

  “我醒来时,在一间黑屋子。没有窗,门是铁的。地上铺稻草,霉味很重。”

  她说一句,停很久。

  像要把每个字从肉里抠出来。

  “我喊你。没人应。我就一直喊,直到嗓子破了。”

  杜守拙慢慢收回手,放在腿上。

  手指蜷起,指甲掐进掌心。

  “第三天,门开了。他走进来。”

  “刘撼山?”

  她点头。

  眼神空了。

  “他站在我面前,说你死了。说全村人都烧没了,你是唯一剩下的东西。他还笑。”

  杜守拙的牙咬紧了。

  “我不信。我说你在等我。他就打了我一巴掌,把我按在地上,让我看着他的鞋尖滴血。”

  她抬起手,指节弯曲,像还在抓什么。

  “从那天起,他每天让我绣花。红线,白布,绣一只蝴蝶。他说绣好了就放我走。”

  “我绣了十年。”

  “每少一针,饿一天。”

  她的声音低下去。

  “有时候我不敢睡。一闭眼就听见铁链响。他总在夜里来,脚步很重,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就不动了。”

  杜守拙的背脊僵直。

  “有一次我逃。爬到后院墙根,差一点就够着了。他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脸往砖上撞。之后三个月,我吃东西只能用勺子。”

  她说着,抬手摸了摸右耳下方。

  那里有一道疤,藏在发际线里,细长,发白。

  “后来我不跑了。我学会低头,学会笑,学会在他面前跪着说话。可我还是想你。”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不是哭,就是往下掉,一滴接一滴,打在手背上。

  “我偷偷绣另一只蝴蝶。用衣服拆下来的线,藏在床垫底下。那只蝴蝶有完整的翅膀。”

  杜守拙的胸口闷得厉害。

  “每年冬天,他会拿走我绣的东西,说要烧掉。春天又给我新的布。我以为……我真的出不去。”

  “但我一直留着那半块铜锁。”

  “贴身藏着。洗澡也不敢摘。”

  杜守拙的手慢慢移到腰间。

  摸到那半块残破的铜锁。

  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肉。

  “昨天你抱住我,我才知道……你还活着。”

  “我不是做梦。”

  她终于转头看他。

  脸上全是泪,眼睛却亮了。

  “哥,我怕了一辈子。现在我不想怕了。”

  杜守拙猛地把她搂进怀里。

  用力,很紧,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骨头里。

  她没挣扎。

  反而抱住他,头埋在他肩上,开始哭。

  不是小声抽泣,是嚎啕,撕心裂肺,像要把这些年吞下去的声音全都吐出来。

  杜守拙不说话。

  只一下一下拍她的背。

  手掌落下,抬起,再落下。

  听着她的哭声,他的眼睛红了。

  不是流泪,是血丝爬满眼白。

  那些年他找她,翻过三十七个村子,问过上百个人,刀砍在恶徒身上从不留情。

  他以为复仇就是终点。

  现在他知道不是。

  伤害她的人,不止一个刘撼山。

  还有那些沉默的日子,那些无人回应的呼救,那些被当成死物对待的十年。

  他的手慢慢握成拳。

  指甲陷进皮肉,渗出血丝。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但在走廊拐角停住了。

  可能是药童,也可能是别的病人。

  没人进来。

  屋内只有她的哭声,和他粗重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弱了。

  身子软下来,靠在他怀里,眼皮沉重。

  杜守拙轻轻把她放倒在床上。

  盖好被子,拉到她下巴处。

  她的眼睛还睁着一条缝。

  嘴唇动了动。

  “哥……”

  “我在。”

  “别走。”

  “我不走。”

  她慢慢闭上眼。

  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想找他的。

  他握住。

  还是冷的。

  他没松开。

  就这么坐着,守着。

  窗外夜色浓重,星光不见。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油灯火苗,影子在墙上摇晃。

  杜守拙低头看妹妹的脸。

  眉头松了些,但嘴角仍向下压着,梦里也没能安心。

  他的手缓缓松开她的。

  然后起身,走到屋角水盆前。

  舀了一瓢冷水,泼在脸上。

  水顺着额角流下,滴在衣领里。

  他抬头,看见木盆底映出自己的脸。

  眼睛黑,嘴紧,额角疤痕发红。

  他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

  然后转身,回到床边。

  坐下。

  左手放在铜锁位置。

  右手垂在身侧,指尖触到刀柄。

  他没拔刀。

  也没动。

  但整个人变了。

  像一块石头,沉进水底,不再浮起。

  他的呼吸变浅了。

  目光落在窗外黑暗中,不再闪动。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所有参与囚禁她的人。

  一个都不留。

  油灯忽然爆了个灯花。

  火星溅到桌面上,熄了。

  杜守拙没眨眼。

  他的右手慢慢收紧,五指扣住刀柄,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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