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无墨成诗

　　殿内丝竹声悠扬，宫女们托着果盘穿梭于席间。白玖玖站在夜霖珏身后，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

　　太子那边笑声最响，几个朝臣正围着他说些恭维话。三皇子夜宸昱端着酒杯，时不时朝这边瞥一眼,眼神里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诸位皇子，”贵妃突然起身，声音柔媚却清晰地传遍全殿，“今日中秋佳节，不如让皇子们各展才艺，为皇上助兴如何？”

　　皇帝放下酒杯，点了点头：“准了。”

　　“那就请诸位皇子即兴作诗一首，”贵妃笑意盈盈，“以为题。”

　　太子立刻起身：“儿臣愿先献丑。”

　　他踱到殿中，略一沉吟，便朗声吟道：“明月照长安，万家灯火连。江山千秋业，尽在此杯间。”

　　“好！”满殿叫好声响起。

　　皇帝抚须颔首：“不错，有帝王气象。”

　　三皇子紧随其后，五皇子也献上一首。轮到夜霖珏时，贵妃身边的宫女已经托着笔墨纸砚走了过来。

　　“七皇子，”那宫女福了福身，将砚台放在案上，“请。”

　　白玖玖看见那宫女嘴角一闪而过的得意笑容，心里警铃大作。

　　夜霖珏提起笔，蘸了墨，笔尖刚触到纸面——

　　墨水瞬间化开，像泼了水一样，在纸上晕染成一团团黑色的污渍。

　　“哎呀，”那宫女捂嘴惊呼，“这纸怎么了？”

　　周围立刻响起窃窃私语。

　　“连纸都不会用，这几年在护国寺都学了些什么？”

　　“怕不是连字都不会写了吧。”

　　白玖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她看向贵妃，那女人正端着茶盏，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夜霖珏放下笔，看了眼那张废纸，神色没有半分波澜。

　　“七弟这是怎么了？”太子阴阳怪气地开口，“莫不是几年没动笔，连墨都不会蘸了？”

　　殿内笑声四起。

　　夜霖珏没理会那些嘲笑，他站起身，径直走向殿外。

　　“七皇子这是要去哪里？”贵妃扬声问道。

　　“借点东西。”

　　夜霖珏的声音很淡，脚步却没停。白玖玖连忙跟上。

　　殿外廊下，一株老槐树枝叶繁茂。夜霖珏抬手，折下一片巴掌大的叶子，又从树上折了根极细的枯枝。

　　“殿下……”白玖玖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夜霖珏没说话，转身回了大殿。

　　满殿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带着好奇，带着嘲弄。

　　“七弟这是要用树叶作诗？”三皇子笑出声，“倒是新鲜。”

　　“清修之人，自然与众不同。”太子接话，笑得格外夸张。

　　夜霖珏回到席位，将树叶平铺在案上，拿起那根细枝，在叶片背面缓缓刻画。

　　白玖玖屏息凝神，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枯枝，一笔一划在叶面上游走。

　　枯枝划过的地方，叶脉断裂，露出浅浅的痕迹。

　　可就在下一瞬——

　　那些痕迹竟然开始变色。

　　从浅褐到深褐，最后化作漆黑的墨色，清晰地显现出一个个字。

　　无墨自成字！

　　殿内的嘈杂声渐渐停歇，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夜霖珏收笔，将那片树叶举起。

　　烛火映照下，叶片背面，一首诗赫然在目：

　　“月落霜满天，孤影伴清寒。

　　谁言天上好，不及人间暖。”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眯起眼，盯着那片树叶，半晌没说话。

　　“好诗！”五皇子率先起身，朗声道，“七弟这手无墨成字的本事，当真是闻所未闻。”

　　“确实巧妙，”一位老臣捋着胡须，“诗意也佳，虽无帝王之气，却有赤子之心。”

　　贵妃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看向身边那个宫女，眼神冰冷。

　　那宫女吓得跪了下去，浑身发抖。

　　“有趣，”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七皇子在护国寺这些年，倒是学了些奇技淫巧。”

　　奇技淫巧。

　　这四个字一出，殿内气氛又是一变。

　　夜霖珏将树叶放回案上，淡淡道：“儿臣献丑了。”

　　他重新坐下，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幕与他无关。

　　白玖玖却看见，他握枯枝的那只手，指尖微微泛白。

　　她咬了咬嘴唇，目光落在贵妃身上。

　　那女人正端起一串葡萄，优雅地摘下一颗送入口中。

　　白玖玖眼珠一转，屈起指尖，一缕看不见的妖气悄然飘出。

　　贵妃刚咬破葡萄皮，正要咀嚼——

　　那颗葡萄突然从她齿间滑脱，直直滚进了喉咙！

　　“唔——”

　　贵妃猛地瞪大眼睛，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瞬间涨红。

　　“娘娘！”身边的宫女尖叫起来。

　　“快，快叫太医！”

　　殿内顿时大乱。

　　几个宫女手忙脚乱地给贵妃拍背，可那颗葡萄卡得死死的，怎么都拍不出来。

　　贵妃的脸从红变紫，眼珠都快凸出来了，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皇帝霍然起身：“还愣着做什么？去请太医！”

　　太子和三皇子也围了上去，场面一片混乱。

　　白玖玖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夜霖珏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深邃，像是看穿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白玖玖心虚地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太医匆匆赶到，给贵妃灌了一碗水，又用力拍了几下背。

　　“噗——”

　　那颗葡萄终于被吐了出来，滚到地上。

　　贵妃大口喘气，脸上妆容尽毁，哪里还有半分雍容华贵的样子。

　　“娘娘，您没事吧？”宫女们七手八脚地扶着她。

　　贵妃摆摆手，声音嘶哑：“无妨……咳咳……”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全殿，最后落在夜霖珏身上。

　　那眼神阴冷得像毒蛇。

　　夜霖珏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连眼皮都没抬。

　　“既然贵妃不适，今日宴席就到此为止吧，”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夜霖珏一眼，沉声道，“都散了。”

　　“恭送皇上。”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目送皇帝离去。

　　殿内的人渐渐散去，夜霖珏起身，带着白玖玖等人往外走。 一行人穿过幽暗的宫道，回到清风殿。

　　院子里月光如水，照得地上的青砖泛着冷光。

　　夜霖珏站在廊下，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殿下，”白玖玖凑过去，小声问，“您刚才那个树叶写字也太厉害了！”

　　“厉害？”夜霖珏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他转身往屋里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

　　“今晚贵妃那颗葡萄，”他没回头，声音很轻，“卡得真巧。”

　　白玖玖心里一跳，讪讪地笑：“是啊，可能是她吃得太急了。”

　　夜霖珏没再说话，推门进了屋。

　　白玖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月光洒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刚才那一缕妖气，她控制得很小心，连燕北月那样的捉妖师都未必能察觉。

　　可夜霖珏……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白玖玖咬了咬嘴唇，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屋。

　　窗外，一道黑影悄然掠过屋顶。

　　燕北月站在远处的树梢上，眉头紧锁。

　　刚才那一瞬，他又感应到了那股妖气。

　　虽然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

　　而且……

　　就在清风殿附近。

　　他掐动指诀，一道金色符文在掌心亮起，朝着妖气消失的方向飞去。

　　可符文飞到半空，又像上次一样，光芒迅速暗淡，最终消散。

　　“又被屏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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