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晶黄、苍绿

　　“剩下的就是苍绿和晶黄了吧。”罗岚试图缓解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嗯……”禾博士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两位都是……很特别的好孩子呢。”

　　这种欲言又止的说法反而让罗岚更加在意了。还没等他细想，两人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走廊中段，一扇普通的白色房门上贴着精致的名牌——“晶黄”。金色的字体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旁边还贴着几个可爱的向日葵贴纸。

　　走廊中途的房间门上写着“晶黄”。

　　“晶黄魔女没有亲人，一直住在这个基地里。”

　　“……”罗岚愣了一下，“这样的环境，也能维持所谓的‘沉重的爱’吗？”

　　没有家人，没有正常的生活，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产生足够强大的爱意来支撑战斗？

　　不知为何，博士看起来既紧张又期待，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就像是等待考试结果公布或是告白答复时那样，不安与期待交织，却又带着强烈积极想象的奇怪表情。

　　“黄色已经在房间里了。敲门吧。”

　　“好、好的。”

　　还没能读懂博士表情的深意，罗岚就按照指示敲了门。

　　咚咚———

　　“来啦～”

　　里面立刻传来一个轻快稚嫩的声音，充满了活力。随着咔嚓一声，门开了。

　　出现在罗岚眼前的，是一个娇小的女孩。浅棕色的中长发向外俏皮地翘起，像是只耷拉起耳朵的小狗。

　　她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说不定还是……考虑到她独自住在基地里，罗岚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早熟而忧郁的孩子，没想到眼前的女孩如此活泼。

　　“啊，你就是新来的耀黑骑士吗？”

　　“那个，从今天起我就是耀黑了。我叫罗岚。”

　　她用圆溜溜的棕色眼睛紧紧盯着罗岚的脸。不知道是在确认什么，每当她左右轻轻摇晃时，像狗耳朵般翘起的侧发就会跟着跳动。

　　“罗……岚……”

　　“嗯。”

　　“那个，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没有哦。”

　　“……我马上就要过生日了，能给我礼物吗？”

　　“呃。”

　　突然的要求让我吃惊。怎么办，我什么都没带啊。虽说对方是个小女孩，但要是处理不好可能会被讨厌。如果我是个帅哥的话或许还能来个壁咚或者摸摸头……不过就算长得帅，被初次见面的男性这样做也会不高兴吧。

　　“那个……”

　　罗岚快速在脑海中搜索着背包里的东西——几件换洗衣物、钱包、手机、从异世界带回来的圣剑……没有任何适合送给小女孩的礼物。

　　“那、要不带你去吃芭菲……怎么样？”

　　这应该是个不会出错的提议。毕竟大家以后要一起工作，同事之间一起吃饭很正常。而且没有哪个孩子会拒绝甜品的诱惑。

　　“……”

　　女孩沉默了。

　　糟了，罗岚心想，是不是该提议吃生日蛋糕更合适？

　　“呐，真的吗？”

　　她突然抬起头，那双纯真的眼眸里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期待。那种眼神太过纯粹，让罗岚的心脏狠狠一颤。

　　太好了，看来她很满意这个提议。

　　“当然。”罗岚温柔地笑了，“只要你愿意。”

　　“太好啦！”

　　下一秒，女孩像小炮弹一样扑进他的怀里。

　　“谢谢哥哥！”

　　“哥哥！？”

　　猝不及防的冲击让罗岚踉跄了一下，他用手臂勉强支撑住女孩娇小的身体。她紧紧抱着他的腰，小脸埋在他的胸前，发出快乐的笑声。

　　“你就是哥哥呀，”她抬起头，眼睛弯成月牙，“我叫不知火秋璃！以后请多多指教，罗岚哥哥！”

　　什么啊……虽然不太明白状况，但这孩子实在太可爱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妹系角色吗？充满活力又天真烂漫，仅仅因为一个芭菲的承诺就如此开心，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好孩子。

　　或许是因为没有家人，所以特别渴望亲情吧。罗岚心中涌起一阵怜惜。

　　“请、请多指教，秋璃。”

　　他想，叫他哥哥应该只是在玩某种角色扮演游戏。确实有些地方有把年长者称为哥哥姐姐的习惯，这并不奇怪。

　　最重要的是，看到她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罗岚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个小小的要求。

　　“秋璃……名字就有种黄色的感觉呢。”

　　话说战队英雄里的活力担当就是黄色。头发里也挑染了山吹色，确实很符合。

　　“没错，真厉害，不愧是哥哥。”

　　这是猜吗，被夸奖这种小事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唔，大概做魔法少女一年左右啦。”

　　也就是说从小就开始英雄活动了吗。

　　“但是，我不是很强呢……”

　　据说魔法少女的强大在于爱的程度。没有亲人的孩子独自住在这样的地方，向日葵究竟是对什么怀有如此强烈的爱呢？

　　“虽然现在不是很强，但我觉得从今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强哦！”

　　从今以后？什么意思呢。是说有上进心吗？

　　“……因为，我找到哥哥了呀。”

　　“嗯？”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如果哥哥愿意当我的哥哥，我就会很努力很努力……从今以后，要永远永远当我的哥哥哦。”

　　“那个，秋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罗岚感觉到了什么，但又说不清楚。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执着。

　　“啊，对不起，还在打招呼对吧？耽误你时间了真抱歉。”

　　“芭菲下次再带你去，等着我哦。”

　　“嗯，我会好好期待的！”

　　总觉得有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安的气息，是错觉吗？

　　“那么，下次见。”

　　带着些许违和感，我离开了晶黄魔法少女的房间。

　　“看来很顺利地被喜欢上了呢，小岚。”

　　一出门，等在外面的禾博士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的表情就像计划得逞的狐狸。

　　“哈，我还担心会不会被讨厌呢。”

　　“秋璃说了什么吗？”

　　“说快要过生日了，还想叫我哥哥。”

　　听到这个回答，博士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甚至有些得意。

　　“果然如我所料。”她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真是了不起的才能啊。”

　　“诶？谢谢夸奖？”

　　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

　　“那么最后去见绿色吧。嗯没问题，她一定会喜欢你并接纳你的。”

　　接纳？是什么意思呢。

　　“绿色比你年长一岁，是个温柔出色的女性。”

　　原来如此，是治愈系啊，确实很适合绿色。

　　姬白桃和秋璃都很有活力，或者说自我意识很强，所以绿色小姐一定是队员中的姐姐角色吧。

　　这么想着走在走廊上时，

　　———哐当———

　　“对、对不起！”

　　门后传来巨大的声响和道歉声。

　　“刚、刚才那是！？”

　　罗岚慌忙打开门。

　　“没事吧？”

　　里面排列着像是在健身房里看到的器材，像是个训练室。深处坐着一位黑色头发的女性，而安洁正一脸怒气地站在她面前。

　　“罗岚！”

　　安洁注意到我回过头来。

　　“那个，听到很大声响就擅自进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用在意。”

　　“就算说不用在意……那位，不是在哭吗？”

　　“诶。”

　　安洁也惊讶地回头。难道没注意到吗？应该不会吧，正义的英雄不会在欺负人吧。

　　“……”

　　里面在哭的女性用运动服袖子擦着眼泪，戴着眼镜站起身来。

　　“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惹安洁小姐生气了。”

　　她的声音明显还带着哭腔，肩膀也在微微发抖。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罗岚能感受到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作为外人，随便插手别人的矛盾并不明智，可是……

　　“罗岚你怎么看？”

　　“诶，问我吗？”罗岚犹豫了一下，“如果是我的话……既然对方都这样诚恳地道歉了，就退一步吧。大家都是同伴，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安洁沉默了几秒，“罗岚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

　　安洁看都没看眼镜女性，把掉在地上的哑铃放回架子。

　　“苍绿。”安洁的声音冰冷得像寒冬的风，“下次再敢说出侮辱我过去的话，绝不原谅。”

　　“我不是那个意思……”女性小声辩解，但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安洁没有理会，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经过罗岚身边时，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一个只有他才能察觉的，带着歉意的小动作。

　　“……”

　　“……”

　　留下的我和眼镜女性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话说禾博士不是应该一起来吗？队员之间吵架的话，该来调解的不是我而是司令官才对吧？

　　“啊，是的。”女性慌忙擦干眼泪，重新戴好眼镜，“我是莱茵·冯·德莱恩，担任苍绿。请、请多指教。”

　　她看起来很怯懦，完全不像个比他年长的大姐姐。虽然理论上应该更成熟稳重，但现在的她给人一种需要被保护的感觉。

　　“那个……”莱茵抬起头，透过被泪水模糊的镜片看着他，“谢谢你帮我解围。”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做。”罗岚摆摆手。

　　“你和银白……”她顿了顿，改口道，“和安洁小姐很熟吗？”

　　“倒也不是这样。”

　　罗岚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安洁会如此青睐他。仅凭青梅竹马这层关系，似乎不足以解释她对他的特殊态度。

　　“能像那样普通地和她说话，真的很厉害。”莱茵的声音里带着羡慕，“我总是惹她生气，每次见面都会被骂……”

　　仅仅是普通对话就被说厉害——看来安洁和其他队员的关系确实很糟糕。罗岚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那个，罗岚先生。”

　　“在。”

　　“如果我又被安洁小姐责备的时候，能像今天这样帮我解围吗？”

　　“嗯，如果我做得到的话。”

　　对初次见面就提出这样的请求，她一定是真的很害怕安洁。没想到那个在他面前总是温柔体贴的女孩，在队友面前会如此强势。

　　“……呵呵，谢谢你。”莱茵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觉得很幸福呢。”

　　“诶？”

　　因为她低着头说话，最后几个字含糊不清。

　　“不，没什么。”莱茵连忙摇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罗岚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说。”

　　“在您看来，安洁小姐很可怕吧？她确实很强大，让人望而生畏。虽然我能理解大家害怕她的心情，但对于平时在重大灾害现场活跃的英雄来说，生死一线的战场应该更可怕才对吧？”

　　“确实如此。而且经常会受伤。”

　　莱茵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卷起运动裤的裤管。

　　罗岚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小腿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从脚踝一直延伸到膝盖下方，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缝合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从疤痕的形状来看，当时一定是非常严重的撕裂伤。

　　“这是地下商场崩塌时受的伤。”莱茵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当时一根钢筋直接贯穿了我的腿。博士的医疗技术非常高超，所以我还能正常行走，但还是留下了这样的痕迹。那段时间，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实际看到这些伤痕，罗岚才真正意识到魔法少女工作的危险性。禾博士和安洁都说他不需要冒险，但既然加入了队伍，就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还有这个。”莱茵继续说道，“这是与一只突破到现实世界的恶魔战斗时留下的。”

　　说着，她开始卷起运动服和里面的衬衫，露出白皙的腹部。

　　“呃，这是……”

　　罗岚的大脑瞬间当机。女性雪白的肌肤突然出现在眼前，而莱茵似乎还要继续把衣服往上拉。

　　“等、等一下！”

　　当瞥见藏青色蕾丝边缘的瞬间，罗岚如梦初醒，慌忙转过身去。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伤疤就不用看了！”

　　再这样下去，内衣和更多的地方都要暴露了。她到底想让他看哪里的伤痕啊？

　　“……这样吗？”莱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失落，仿佛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那个……”罗岚努力转移话题，“你说恶魔会突破到现实世界？”

　　“是的。”莱茵整理好衣服，语气恢复了平静，“大部分不可见的恶魔通常以自然灾害的形式显现——地震、火灾、瘟疫。但当灾害造成大量伤亡，死亡和恐惧的能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它们就能在现实世界获得实体。”

　　“这样啊。”

　　“不过这种事情很少发生，而且我们会确保新闻永远不会报道这类事件。”

　　确实，罗岚从未在任何媒体上看到过相关报道。

　　“当恶魔出现在现实世界时，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把它引导到无人的地方再消灭。”莱茵的声音变得有些苦涩，“因为那种级别的敌人，力量实在太强大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恶魔有可能直接威胁普通市民的生命。虽然人们对此一无所知，但英雄们一直在暗中守护着这座城市。

　　“受这个伤的时候……”莱茵的声音变得更轻了，“我一个人，实在无法应付。”

　　“一个人？”罗岚震惊地转过身，“其他队员呢？”

　　面对如此危险的异常事态，按理说应该全员出动才对。

　　“……没办法。”莱茵低下头，“其他队员也有各种……情况。”

　　“情况？”

　　“是的。”她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如果我没有被安洁小姐讨厌的话，当时或许她会来帮我吧。”

　　难道安洁会因为个人恩怨而拒绝支援队友？虽然职场上同事关系不和很常见，但让队友独自面对生死考验，这真的是正义的魔法少女该有的行为吗？

　　“对不起。”似乎看出了罗岚的想法，莱茵连忙解释，“不是安洁小姐的错……都是因为我太迟钝、太没用，才会被讨厌的。”

　　从刚才的互动来看，两人关系确实很糟糕，而且安洁明显占据主导地位。但莱茵却在不断为安洁开脱，这种关系……

　　“但是。”莱茵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今后有罗岚先生在，我觉得我能比以前更努力了。”

　　“虽然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罗岚认真地说道，“但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好的。”

　　莱茵的笑容变得真诚起来，那是她进入房间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话说回来。”罗岚突然想到什么，“莱茵小姐是凭借什么样的爱之力战斗的呢？”

　　这个问题他其实也想问其他队员。能够转化为超自然能量的强大爱意，究竟是如何产生的？虽然涉及隐私，初次见面就这么问有些唐突，但莱茵是稍大点的成年人，而且似乎已经对他敞开心扉，问这个应该没关系吧。

　　“我的力量吗……”莱茵的脸颊微微泛红。

　　“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不，只是有点害羞。”她深吸一口气，“简而言之，是家族之爱。”

　　家族之爱啊。一个深爱着家人的温柔女性，这很符合她的形象。

　　“真美好啊。”

　　“别这么说……会不好意思的。”

　　就在两人交谈时，禾博士终于出现在门口。

　　“罗岚，你的入队手续都准备好了。”她的表情依然带着那种神秘的笑容，“打完招呼就过来办理吧。”

　　“啊，好的！”罗岚站起身，对莱茵微微鞠躬，“那么莱茵小姐，今后请多多指教。”

　　“好的，罗岚先生。”莱茵也站起来回礼，“请慢走。”

　　就这样，罗岚结束了与全体队员的见面，离开了训练室。

　　门关上后，房间重新陷入寂静。

　　莱茵站在原地，望着门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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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自语：

　　“……因为，罗岚先生和我是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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