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叔叔！你手里冒烟了

　　初夏午后，阳光斜照在湘地小镇边缘的老街上。

　　江记修车铺坐落在街角，一间不起眼的铁皮屋，墙皮剥落，顶棚锈迹斑斑。门框上挂着半块褪色的木牌，写着“修车”两个字，油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屋里堆满工具架，扳手、千斤顶、轮胎摞成小山，空气中飘着机油味和金属摩擦后的焦糊气。

　　苏逸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攥着一块破布，慢条斯理地擦着一把旧扳手。他三十岁，个子中等，脸盘方正，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睡醒，工装裤上油渍叠着油渍，袖口磨出了毛边。他是这镇上最普通的修车匠，手艺稳，收费低，话更少。

　　最近生意不好做。镇东头开了家连锁汽修店，带电子检测、空调休息区，连狗进去都有水喝。相比之下，江记修车铺像个被时代甩下的老零件，咯吱作响，却没人愿意换。房租下礼拜就得交，账本上红字划了一道又一道，他还没想好怎么凑。

　　他低头看着扳手，镜面似的金属映出一张疲惫的脸。

　　就在这时，一辆快递三轮车“突突突”地停在门口，车斗里扔了个灰布包裹，没贴单子，也没人下车。司机回头瞥了眼铺子，一拧油门，跑了。

　　苏逸皱眉，放下扳手走过去捡起来。包裹不大，约莫巴掌宽，用粗麻线手工缝合，针脚歪歪扭扭，不像正规快递。四角磨损严重，像是被人从哪个角落翻出来又塞进来的。

　　他掂了掂，不重，但有种奇怪的沉手感，仿佛里面装的不是普通物件。

　　他回屋坐下，从抽屉里翻出剪刀，沿着缝线小心剪开。布一掀，露出一块手掌大小的青铜碎片。

　　绿锈斑驳，表面坑洼，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什么器物上硬掰下来的。可那上面刻着的纹路却不对劲——弯弯曲曲，像云又像蛇，绕成一圈圈古怪图案，中心位置隐约是个鼎形轮廓。

　　苏逸伸手去拿。

　　指尖刚碰上去，那碎片猛地一烫，像是通了电，热流顺着手指窜上来。他本能缩手，眉头一拧，甩了甩发麻的右手。

　　再看那碎片，表面竟泛起一层微弱的暗光，持续不过两三秒，随即消失。

　　耳边响起一声低沉的声响，像是从地底传来，又像在脑子里炸开——龙吟？

　　他愣住。

　　“叔叔！你手里冒烟了！”

　　门口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指着他的手尖叫，转身就跑。这一嗓子引来了隔壁修摩托的老王和常来换胎的李婶，两人探头张望。

　　“哎哟，这是啥东西？”李婶踮脚往桌上瞅，“古董？电视上那种能卖钱的？”

　　“不像。”老王摸着下巴，“这锈都烂到芯里了，要是真古董，早该化成渣了。”

　　“可它刚才发光了！”小孩躲在墙角喊，“还吼了一声，跟老虎似的！”

　　苏逸没说话，不动声色把碎片抓进手里，迅速塞进工装内袋。温度还在，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一丝温热。

　　“没啥，废铜烂铁。”他站起身，语气平淡，“别围着了，影响做生意。”

　　李婶嘟囔两句，拉着孩子走了。老王多看了他两眼，也骑上摩托离开。

　　铺子里安静下来，只有头顶那台老风扇嗡嗡转着，吹得墙角一堆废报纸哗啦响。

　　苏逸站在原地，手插在外袋里，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块碎片。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谁寄的？为什么寄给他？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他脑子里转着念头，眼神却没离开过门口。

　　五分钟后，门外脚步声响起。

　　不是拖沓的脚步，也不是摩托车的轰鸣，而是整齐、轻缓、几乎听不见的踏地声，像是训练有素的人刻意压着步伐。

　　三个男人走进来。

　　均穿黑色短袖，裤子利落，脚踩战术靴。脸上戴着墨镜，遮住双眼，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线。手腕戴着金属护圈，反着冷光。三人站位极有章法——一人堵住门口，另外两个从左右两侧缓步逼近，动作协调，像一头野兽悄无声息地合围猎物。

　　苏逸第一反应是：特战片看多了吧？

　　可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不对。没有叫嚣，没有废话，只有沉默带来的压迫感。

　　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背靠工具架，右手悄悄滑向腰后——那里插着一把活动扳手，是他平时拧螺丝用的，现在成了唯一的防身家伙。

　　三人中为首的那位抬起手，掌心朝下，缓缓压下。

　　动手的信号。

　　苏逸喉咙动了动，强迫自己冷静。

　　报警？来不及。逃跑？门被堵死了。反抗？对面三个，训练痕迹明显，空手入白刃都够呛。

　　他盯着那人胸口位置——对方的目光，自进门起就没离开过他左胸口袋。

　　就是这块碎片。

　　他们冲这个来的。

　　“你们是谁？”苏逸开口，声音不高，但清晰，“想要什么？”

　　三人没答。

　　逼近的左侧那人往前半步，右手垂在身侧，指节微微屈起。

　　空气仿佛凝固了。

　　风扇还在转，嗡鸣声衬得屋内愈发寂静。汗水顺着苏逸鬓角滑下来，滴在肩头，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拇指顶开扳手的调节卡扣，金属齿牙咬合的轻响，在安静的铺子里格外刺耳。

　　“我没惹你们。”他盯着为首那人，“东西是别人送来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方依旧沉默，只是墨镜后的视线，更加锐利。

　　右侧那人开始移动，脚步轻得像猫，朝着工具架侧面绕去，意图包抄。

　　苏逸重心下沉，膝盖微弯，身体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扳手握在手里，冰冷而踏实。

　　他不知道这三人从哪来，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他知道一件事——

　　这块碎片，不能让他们拿走。

　　刚才那一瞬的灼热，那声龙吟，绝不是幻觉。

　　有人想杀他，就为了这个破铜片。

　　那就说明，它值钱，或者……危险。

　　无论哪种，现在都在他手里。

　　风从门外吹进来，卷起地上一张旧报纸，啪地一声拍在铁门上。

　　没有人动。

　　苏逸盯着为首的黑衣人，手指紧扣扳手，汗水浸湿了掌心。

　　他没说话，也没退。

　　他知道，只要他一松劲，下一秒就会被扑倒。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压在神经上。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狗叫，紧接着是摩托启动的声音。

　　三人微微一顿。

　　苏逸抓住这瞬间的迟滞，猛地将身子往右一偏，顺势抽出一根铁撬棍横在胸前，与逼近的右侧男子拉开距离。

　　“最后一次问。”他声音低沉，“谁派你们来的？”

　　对方仍未回应，但那只抬起的手，再次缓缓落下。

　　真正的进攻，即将开始。

　　苏逸屏住呼吸，肌肉紧绷，目光死死锁住对方动作。

　　他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这块碎片背后藏着怎样的谜团。

　　但他清楚一点——

　　从这一刻起，他的生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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