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玩意儿……是在留路标？

　　苏逸靠在老槐树的主干上，右腿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一滴滴往下坠，砸在树叶上发出轻微的闷响。他不敢动，连呼吸都压得极低，眼睛死死盯着树下的五头灰狼。

　　那几只畜生没走，也没扑上来，就围在树根一圈，抬头望着他，绿幽幽的眼珠子像埋在土里的玻璃珠，反着冷光。更怪的是它们的站位——两前、两侧、一后，呈个半圆，像是排过兵布过阵似的。

　　“谁家养的打手队？”他心里嘀咕，手指却没松开扳手。刚才那一跃差点摔断腰，现在整条右腿都在抽，筋骨像是被人拿锤子敲碎了又勉强拼回去。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那根罗盘指针还在发烫，血迹干了又裂，裂了又渗，纹路比刚才亮了些，微微偏转，指向树冠上方。

　　他皱眉，刚想抬头，忽然察觉脚边有动静。

　　不是树下，是头顶。

　　一片枯叶从高处飘下来，打着旋儿，正好落在他膝盖上。叶子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燎过，可这林子里根本没起火。

　　他屏住气，慢慢抬头。

　　四五米高的横枝上，原本空荡荡的位置，此刻多了道痕迹——一道爪印，深陷进树皮，三道划痕并列，像是某种动物爬上来时留下的。但奇怪的是，那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紫光，一闪即逝。

　　苏逸心头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嗤”地一声轻响。

　　一根枯枝突然裂开，从断裂处冒出一朵花。

　　指甲盖大小，青铜色，花瓣层层叠叠，像是金属片卷成的。最诡异的是花蕊中间，刻着一道细线——弯折三转，末端带钩，和他包裹里那块青铜碎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瞳孔猛地一缩。

　　“这玩意儿……怎么长树上了？”

　　念头刚起，树下的狼群突然集体一颤。

　　为首的那只猛地抬头，鼻翼剧烈抽动，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的呜咽。紧接着，其他四只也跟着躁动起来，前肢微曲，尾巴炸起，不再是冲着他，而是齐刷刷盯着那朵花的方向。

　　空气仿佛凝住了。

　　下一秒，所有狼同时仰头，张嘴发出一声尖锐到不像野兽能发出的嚎叫。

　　声音只持续了半秒，戛然而止。

　　五头狼的身体猛地一僵，口鼻、耳朵、眼角同时渗出血丝，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裂。它们连挣扎都没来得及，一个接一个栽倒在地，四肢抽搐几下，不动了。

　　苏逸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背脊贴紧树干。

　　“死了？就这么……全死了？”

　　他盯着那朵花，心跳快得像是要撞出胸口。刚才那一瞬间，他体内的热流猛地一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从丹田直冲指尖，差点脱手把扳手扔出去。

　　他咬牙稳住呼吸，伸手去够那朵花。

　　手指刚碰到花瓣，一股微弱的震感顺着指尖传上来，像是有人在他血脉里轻轻敲了一下。

　　“咚。”

　　同一时间，树冠深处传来一阵极轻的摩擦声。

　　不是风刮树叶，也不是树枝断裂，更像是……爪子踩在苔藓上的那种湿滑声响。

　　他猛地抬头。

　　只见一道紫影从高处掠过，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光。那东西四肢修长，尾巴蓬松，背上有一圈暗紫色的环纹，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最吓人的是它额头——正中间还竖着一只眼，闭着，却被一圈银色绒毛围着，像是睡着了。

　　它在树间跳跃，每落一处，脚爪划过的地方，枯枝便“啪”地裂开，冒出一朵青铜小花，花蕊中全是一模一样的鼎纹刻痕。

　　苏逸看得头皮发麻。

　　“这玩意儿……是在留路标？”

　　他低头看向掌心，指针温度骤升，血纹疯狂旋转，最后稳稳指向紫影消失的方向——西北。

　　林子深处。

　　他忽然明白了。

　　这些花不是随便长的，是标记。而这只怪貂，也不是乱跑，它在引路。

　　“它知道我身上有那块碎片？还是……它认得这股热流？”

　　他试着动了动右腿，疼得龇牙咧嘴。伤太重，根本没法跳下去再追。可要是等在这儿，天亮前说不定又有别的东西摸上来。

　　正犹豫，体内热流忽然又是一震。

　　这次不是警告，也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牵引。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轻轻拉他，不强迫，但坚决。

　　他喘了口气，抬手把那朵青铜花小心摘下，塞进衣兜。花瓣冰凉，贴着皮肤有种奇异的安抚感，竟让他腿上的抽痛缓了一瞬。

　　“行吧，算你带个路。”

　　他咬牙撑着树干站起来，一手抓稳横枝，一手握紧扳手，准备往下挪。

　　刚动一下，头顶忽地传来一声轻响。

　　“嗒。”

　　像是石子落地。

　　他猛地抬头。

　　只见刚才那根长出花的枯枝，此刻从中裂开一道缝，从里面缓缓伸出一只爪子。

　　五指细长，指甲乌黑，关节突出，不像是野兽，也不像人。

　　爪尖轻轻一点花蕊，青铜花瓣顿时化作粉末，随风散去。

　　然后，那只手缓缓收回，消失在阴影里。

　　苏逸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片刻后，树冠恢复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指针仍在发烫，血纹清晰指向西北。

　　他咽了口唾沫，重新抓紧树枝，一点点往下滑。

　　右腿刚沾地，脚下突然一滑。

　　不是踩到泥，也不是绊到根，而是地面本身在动。

　　他低头一看，脚边的腐叶正在缓缓分开，露出底下一层暗红色的泥土。那土质粘稠，像是掺了油，表面泛着微弱的光，还冒着极细的小泡，像是在发酵。

　　他心头一紧，立刻后退两步。

　　可就在这时，那片红土中央，“噗”地冒出一朵小花。

　　青铜色，三瓣，花蕊中一道弯折刻痕，和之前一模一样。

　　他瞪大眼。

　　这花……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他蹲下身，隔着衣服用指尖碰了碰花瓣。

　　刚触到，体内热流猛地一冲，眼前瞬间闪过一幅画面——

　　漆黑的山谷，雾气缭绕，一座半埋在地下的青铜门，门缝里伸出一只满是鳞片的手，正缓缓推开……

　　画面一闪即逝。

　　他猛地回神，冷汗已经浸透后背。

　　“见鬼……这是什么？”

　　他盯着那朵花，心跳如鼓。

　　可没等他细想，衣兜里的青铜花突然轻轻一震。

　　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掏出一看，花瓣边缘竟开始泛紫，花蕊中的纹路微微发亮，和地上的那朵遥相呼应。

　　紧接着，整片林子的腐叶层下，接连冒出十几朵同样的花，全朝着一个方向——西北。

　　像是被什么力量统一唤醒。

　　苏逸看着这一幕，喉咙发干。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了。

　　他撕下最后一截衣服，重新扎紧大腿，拄着扳手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第一朵花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腿上的伤都在提醒他现实有多疼。

　　可掌心的指针越来越烫，体内的热流越来越急，像是在催他快点。

　　快点跟上去。

　　快点看看，那扇门后面，到底是什么。

　　他走到第一朵花前，低头看了眼。

　　花瓣忽然无风自动，轻轻转了半圈，花蕊正对前方。

　　像是在指路。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脚，迈了过去。

　　左脚落地，右脚刚离地——

　　前方三丈外，一道紫影无声落下。

　　正是那只三眼紫貂。

　　它站在一块青石上，背对着他，尾巴轻轻摆动。额头第三只眼依旧闭着，但周围银毛微微颤动，像是随时会睁开。

　　它没回头，只是抬起一只前爪，缓缓指向林子深处。

　　苏逸停下脚步，喘着气，看着它。

　　一人一兽，隔着腐叶与残烟，静静对峙。

　　片刻后，紫貂尾巴一甩，转身跃入黑暗。

　　苏逸站在原地，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掌心的指针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

　　他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和血，低声说了句：

　　“你最好真有事要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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