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归途与死寂之殿

　　水玲珑宫，暖玉亭中。

　　随着水清漓那近乎法则层面的冰冷剖析，以及那“九成概率”的最终宣判，情公主艾珍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被碾碎成了齑粉。她像一只被暴风雨蹂躏过的小花，蔫蔫地靠在暖玉栏杆上，脸色苍白，眼神中还残留着巨大的惊恐和后怕。她甚至不敢再去看水清漓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也冰封一切的眸子。

　　默王妃看着艾珍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知道今天的“教育”效果已经超额完成，甚至可能有点“用力过猛”。再让她待在这安静得只剩下水声和恐惧回声的水玲珑宫，怕是这小妮子真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而且，灵犀阁那边……默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了然。她把颜爵折腾得半死不活，又抛出了世王和花翎的惊天秘闻，最后还因为艾珍的危险提议引发了那么一场虚惊……现在那万象天穹殿里，该是怎样一番光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绝对是精彩纷呈，却又死寂一片。

　　是时候回去“验收成果”，顺便给那潭死水再搅和一下了。

　　想到这里，默站起身，理了理并不存在的裙摆褶皱，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轻松又带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她走到艾珍身边，伸手拍了拍她冰凉的小脸。

　　“喂，回神了，小情儿！” 默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亮，带着一丝戏谑，“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了，天还没塌呢，就算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

　　艾珍被拍得一个激灵，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默。

　　默冲她眨了眨眼：“光在这里后怕有什么用？走，跟我回灵犀阁看看去！”

　　“回……回灵犀阁？” 艾珍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抗拒。她现在对那个地方有心理阴影了！那里有昏迷不醒、形象尽毁的颜爵司仪，有还在倒立抄书的星尘，有刚刚摊牌、气氛尴尬到极点的世王和花翎，还有一群心思各异、被接连冲击搞得神经衰弱的阁主……她一点都不想回去面对那片狼藉！

　　“对啊！” 默却兴致勃勃，不由分说地拉起艾珍的胳膊，“戏还没看完呢，怎么能提前退场？再说了，你可是灵犀阁的情公主，擅离职守像什么样子？”

　　艾珍挣扎着：“可是……默姐姐……我……我害怕……” 她是真的怕，怕看到世王，怕看到花翎，怕看到其他阁主看她那“差点惹出大祸”的眼神。

　　“怕什么？” 默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语气笃定，“我保证，现在的灵犀阁，绝对安静得——落、针、可、闻！”

　　她故意拖长了最后四个字，脸上带着一种“信我准没错”的自信笑容。

　　“落针可闻？” 艾珍愣了一下，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群平日里要么威严、要么清冷、要么跳脱的阁主们，集体失声，呆若木鸡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大殿里……那场景，似乎……确实只能用“落针可闻”来形容？

　　“走吧走吧！” 默不再给她犹豫的机会，拉着她就往亭外走，一边走一边对依旧静坐品茶的水清漓挥了挥手，“清漓，我和情儿先回去看看热闹……呃，是回去处理公务！你慢慢喝茶，等我回来给你讲最新的‘战报’！”

　　水清漓抬眸，看了她一眼，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与纵容。他微微颔首，并未多言，算是默许了她这“回去看热闹”的行为。

　　得到夫君的“批准”，默更加理直气壮，拉着一步三回头的艾珍，身上水蓝色光华一闪，再次开启了通往灵犀阁的空间通道。

　　万象天穹殿。

　　当默拉着极不情愿的艾珍，从微微波动的蓝色漩涡中踏出时，映入她们眼帘的景象，与默所预料的，分毫不差。

　　何止是“落针可闻”？

　　简直像是时间被施加了最顶级的凝固法术！

　　大殿内，光线似乎都比她们离开时黯淡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压抑感。每一粒悬浮的微尘，都僵死在了半空中，记录着这万年难遇的、极致的死寂。

　　大殿中央，颜爵依旧保持着被默随手丢弃时的姿势，瘫软在地，昏迷不醒，如同一尊诉说着悲惨遭遇的雕塑。只是他身下的地面，似乎被好心（或者不知如何处理）的谁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微弱生命气息的光毯，大概是花翎实在看不下去，悄悄施为的。

　　角落里，九阶星尘依旧在艰难地维持着倒立姿势，用仙力操控毛笔，在头顶（对他而言是脚下）的纸张上，一笔一划地抄写着那本厚厚的《礼仪规范》。他的动作缓慢而僵硬，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倒立状态下这很不容易），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高台之上，那股无形的、毁灭性的威压，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在他的头顶。

　　高台之上，世王依旧如同亘古矗立的深渊雕像，宽大的斗篷纹丝不动，兜帽下的阴影隔绝了一切。花翎站在他身侧不远处，微微垂着头，绝美的侧脸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看不清表情，但周身那温暖的生命气息，此刻却微弱而紊乱，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巨大的心绪波动。

　　而其他几位阁主——

　　庞尊和白光莹站在离高台稍远一些的地方，庞尊环抱着双臂，眉头紧锁，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一下高台方向，又迅速收回，显然内心极不平静。白光莹紧紧依偎在他身边，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知所措。

　　冰璃雪独自站在一扇巨大的琉璃窗前，背对着所有人，望着窗外永恒的、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的星空，清冷的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复杂？

　　时希站在大殿另一侧，手中的怀表散发着柔和却规律的光芒，但她那双洞察时间的眼眸，却并未聚焦在怀表上，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思虑，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推演着无数种可能的未来。

　　黎灰则隐在更深的阴影里，黑袍下的暗物质无声涌动，单片眼镜反射出冰冷的光，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没有任何人交谈。

　　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几乎没有。

　　每个人都被巨大的信息量、接连的冲击、以及那悬而未决的、关乎灵犀阁乃至整个平衡未来的沉重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只能保持沉默，在自己的思绪中挣扎。

　　这，就是默和艾珍归来时，所看到的景象。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落针可闻的死寂。

　　艾珍被这凝重的气氛压得几乎要窒息，下意识地往默身后缩了缩，小脸更白了。

　　默却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她清了清嗓子，那清脆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

　　“哟！大家都在呢？这么安静？是在等我们回来开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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