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钥匙

　　五秒。

　　十秒。

　　一分钟......

　　启明没有动，那怪物也没有动。

　　在极致的紧张之后，启明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下来。

　　他深深地呼吸，让剧烈起伏的胸口，一点点平复下去。

　　然后，他就那样仰视着那怪物，缓缓抬起了右脚，一点点地，向前试探。

　　当他的脚尖轻轻触碰到地面的瞬间，那怪物山峦般的头颅，缓缓转了过来。然后，它伏下身子，以一种缓慢的姿态，朝着这边，将那巨大的头颅凑了过来。

　　它将脑袋停留在启明面前。

　　光是那张嘴，就已经比启明整个人还要庞大。

　　一股腥臭味的温热气流，呼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栗起来，牙关都在打颤，但他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将那只小小的、属于孩童的手掌，覆盖在了那巨大的、粗糙的鼻子上。

　　当他的手掌接触到怪物鼻子的瞬间——

　　那庞然大物，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开始急速地缩小，再缩小。

　　眨眼之间，便又变回了那条趴在门口的大灰狗。而周围那些被破坏的场景——倒塌的小卖部、倾倒的铁门、碎裂的地面——也如同被按下了倒带键，瞬间恢复了原样。

　　启明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停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安宁得有些不真实的一切，没有动静。

　　过了很久，他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不大，但是充满了喜悦，显得十分轻快：

　　“哈......我真牛逼！”

　　......

　　向阳小区不大，十多分钟就能转完一整圈。

　　六栋大差不差的红砖居民楼，呈品字形排列着。

　　楼与楼之间，是裂了缝的水泥地和几片由于疏于打理而杂草丛生的花坛。

　　小区的中心，有几个锈迹斑斑的公共健身器材，和一个石制的水泥乒乓球台。

　　整个地方都透着一股如同被时光遗忘了的、安静而陈旧的气息。

　　启明已经在小区里转了一圈了。

　　没错，他已经成功进入了小区。

　　就在刚才，那条大灰狗恢复了普通大小之后，启明再次尝试进入小区。

　　这一次，当他走近时，那条狗依旧爬了起来，对着他龇牙咧嘴，但终究没有再变成怪物。启明也没有理它，只是小心地绕开了一段距离，就顺利地走进了小区大门。

　　下一个关键场景，在哪里？

　　事实上，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肯定是要找到快递小哥的家。

　　可问题是，他没有任何属于对方的任何记忆，自然也不知道所谓的“家”具体在哪一栋、哪一户。

　　好在，这个小区确实不大，总共才六栋楼。

　　实在不行，就一栋一栋地找，一层一层地看。

　　一般来说，赌徒的家门口，总会有些不一样的“风景”。

　　比如……用红油漆喷上的“欠债还钱”之类的大字。

　　这办法应该行得通，但启明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不能在这个鬼地方待得太久，否则，很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也不知道这所谓的第六感，究竟是真的，还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精神绷得太紧而产生的幻觉。

　　但既然最近各种离奇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他更倾向于相信自己内心的感受。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会在小区门口，做那种高风险试探的原因——他需要尽快摸清规则，找到出口。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初到此地时，从小巷水洼的倒影里看到的形象。

　　蓝白校服，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

　　对了，书包！

　　小孩子一般会把很多东西都塞在书包里吧？比如家门钥匙，或者……《家校联系册》之类的东西？

　　他当即用那双还不太习惯的爪子，向后背摸了摸。

　　什么也没摸到。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做出了一个将书包从背后卸下、转而抱在身前的动作。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当他完成这个动作后，视野之中，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洗得有些发白的大书包。

　　“我去，真行？”

　　启明感叹了一句，但还不待他拉开拉链翻找，右前方被树丛遮挡的小道上，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跟你说，我昨天新买的那个四驱车，换了个龙头凤尾，肯定比你的快！”

　　启明一愣，想也不想，赶紧一个闪身，缩到了旁边的水泥乒乓球台下方，从桌腿的缝隙间，偷偷地观察着。

　　果然，是那个小胖子。

　　他正和另一个男孩有说有笑地走着，还有一个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刚刚回家了。

　　启明本打算等他们走远了，再翻翻书包寻找线索。

　　结果，发生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那两个男孩路过其中一栋居民楼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小胖子在和同伴嘀咕了几句后，便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了一圈，然后从旁边的花坛里，捡起了一块石头。

　　他掂了掂，然后猛地用力，朝着楼上的某个窗户，狠狠地扔了过去！

　　“哐当——！”

　　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那扇窗户上，瞬间多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窟窿。

　　闯了祸的小胖子和他的同伴爆发出了一阵兴奋又紧张的大笑，然后手舞足蹈地，飞快地跑掉了。

　　好了，这下不用找了。

　　启明从乒乓球台下钻了出来，眯着眼，看着那扇被砸破的窗户，默默地数了数楼层。

　　他心里感叹。

　　“得，省我事儿了。谢了啊，胖哥。”

　　启明并没有立刻前往目的地，而是在原地又观察了一会儿。

　　直到那两个小孩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那个被打碎了玻璃的房间里，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仿佛家里根本就没有人一般。

　　周围其他窗口，也同样没有任何一个邻居探出头来看热闹。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经过小区门口时观察到的景象。

　　那个小卖部里同样空无一人。

　　但货架上却摆得整整齐齐——健力宝易拉罐，成排的娃哈哈Ad钙奶，还有用玻璃罐装着的、一毛钱一根的辣条和各种口味的大大泡泡糖。

　　难道……这个幻境里，除了快递小哥童年时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几个“角色”，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启明一边稍稍思考着，一边将手伸进了身前的书包里翻找起来。

　　片刻后，一串带着红绳的、黄铜色的钥匙，被他从书包夹层里掏了出来。

　　关于刚才那个问题，他暂时不去深究。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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