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老槐树的＂悄悄话＂

　　柳溪村的老槐树，得七八个汉子手拉手才能抱过来。树干裂着道大缝，能钻进半大孩子，枝桠却铺得比戏台还宽，夏天能罩住半个村子的阴凉。

　　守树的是周老爹，住在树旁的土坯房里。他年轻时是护林员，退休后就搬来守着槐树，说这树通人性。村里孩子都爱听他讲树的故事，说月圆之夜，树缝里会传出悄悄话。

　　村东头的二丫最信这个。她娘走得早，爹又娶了后娘，总给她穿带补丁的衣裳。有回二丫蹲在树缝前哭，摸着粗糙的树皮说：槐树爷爷，我想要件新花褂子。第二天一早，树底下竟摆着块花布，是后娘藏在箱底舍不得用的那块。后娘发现布没了，骂骂咧咧找了半天，看见二丫穿着新做的褂子，愣了愣，没再作声。

　　这事传到村长老烟袋耳朵里，他敲着烟锅子说：老树成精了，得供着。村民们凑钱给槐树挂了块红布，逢年过节还摆上馒头。

　　可有人不乐意。村西头的李财主想把老槐树砍了盖新房，说这树挡着他家风水。他带了锯子来，刚锯了一下，锯齿突然崩断，弹起来划破了他的手。李财主骂骂咧咧地走了，夜里就得了怪病，浑身痒得直打滚，请来的郎中也说不清啥毛病。

　　周老爹拄着拐杖去看他，说：你惹着老槐树了，去道个歉吧。李财主起初不乐意，痒得实在受不了，只好拎着猪头去树前磕头。说来也怪，磕完头第二天，病就好了。

　　孩子们最爱在槐树上玩。狗蛋总爱爬到最高的枝桠上掏鸟窝，每次都能摸到个野鸡蛋。有回他脚一滑差点摔下来，明明没人扶，却像被什么东西托了一把，稳稳落在树杈上。他吓得直哆嗦，周老爹在树下喊：是槐树爷爷救了你，以后别掏鸟窝了。

　　开春时，村里闹禽流感，鸡鸭死了大半。李财主家的鸡鸭全没了，急得直跺脚。二丫蹲在树缝前说：槐树爷爷，让禽流感走吧，我把新褂子给你当供品。当天夜里，槐树叶落了一地，第二天一早，落叶上竟沾着层白霜似的东西。周老爹让村民把落叶烧成灰，拌在鸡食里，没过几天，剩下的鸡鸭就不生病了。

　　李财主对老槐树服了气，主动捐钱修了圈树栏，还在树旁立了块碑，写着两个字。

　　夏天暴雨，山洪冲坏了村口的石桥。村民们想修桥，却缺木料。周老爹摸着槐树说：老伙计，帮个忙吧。夜里狂风大作，槐树掉了根碗口粗的枝桠，正好落在桥边，不长不短，刚够当桥板。用这根枝桠修的桥，至今还结实着呢。

　　周老爹七十岁那年，在槐树下打盹，再也没醒过来。村民们把他葬在树旁，二丫接过了守树的活儿。她嫁给了邻村的木匠，生了个儿子叫。槐生刚会走路，就爱往树缝里钻，说里面有个白胡子爷爷跟他说话。

　　有回槐生发高烧，昏迷不醒。二丫抱着他蹲在树前哭，树缝里突然飘出片叶子，落在孩子额头上，烧竟慢慢退了。二丫知道，是周老爹和槐树爷爷在帮忙。

　　如今老槐树还立在柳溪村，树干的裂缝里长出了丛野菊，秋天开得金灿灿的。路过的外乡人问起这树的来历，二丫就会笑着说：它呀，就是咱村的老祖宗，看着我们过日子呢。你对它好，它就护着你；你要是坏心眼，它可不答应。

　　槐生长大了，成了村里的小学老师。他总在槐树下给孩子们上课，讲周老爹的故事，讲老槐树的悄悄话。有孩子问：树真的会说话吗？槐生指着随风摆动的枝叶说：你听，这沙沙声，不就是它在跟咱们聊天吗？

　　风一吹，槐树叶响，像是在点头应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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