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元帅的棋局

　　“永恒 vigil”战列舰的指挥室，与其说是一个作战中心，不如说是一座哥特风格的钢铁圣堂。高耸的拱顶下，全息星图如同闪烁的祭坛，映照着墙壁上雕刻的帝国双头鹰与死亡守望徽记。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熏香以及一种冰冷的、属于绝对权威的压抑感。

　　卡修斯带领着他的小队——阿尔特斯、多克、卡米洛，以及刻意收敛了气息的凯尔——走入这肃穆的空间。嘎兹和它的异形船员被“礼貌”地留在了“坑道蠕虫”号上，由一队死亡守望守卫“保护”起来。

　　指挥室中央，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正凝视着那幅巨大的、标注着“苍白灾潮”推进路线的星图。他身穿装饰着骷髅与经卷的终结者动力甲，深黑色的披风如同凝固的血液般垂落。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令空气凝滞的沉重威压。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影月元帅。他的面容如同历经风霜的花岗岩，刻满了战争的痕迹与岁月的沟壑。一双灰色的眼睛深邃如渊，仿佛能洞穿灵魂，看透一切伪装。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小队每一个人，在卡修斯身上略作停留，最终定格在凯尔身上。

　　那一瞬间，凯尔感觉到一股远比马卡里奥审判官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灵能感知，如同轻柔却无可抗拒的水流，试图渗透他布下的伪装薄膜。凯尔不动声色，维持着那层“折射”能量膜，同时将意识沉入那刚刚稳固的“灰色本质”深处，如同顽石藏于激流。

　　几秒钟后，那股探查的灵能如潮水般退去。影月元帅的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异色，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深邃。

　　“卡修斯队长，”元帅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很高兴看到你和你的队员安然归来。帝国需要每一把利刃，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话语带着官方的客套，但那双眼睛却没有任何暖意。

　　“为帝皇服务，元帅。”卡修斯立正行礼，声音铿锵。

　　影月元帅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转向凯尔。“这位，就是凯尔·法伦？那个在奥伯伦废船区引发了一系列……‘有趣’事件的新兵？”他的用词微妙，带着试探。

　　“是的，元帅。”卡修斯代为回答，“法伦在任务中表现出了非凡的……适应性，并与我们遭遇的未知异形威胁——也就是现在所谓的‘苍白灾潮’——产生了直接的对抗。”

　　“对抗？”元帅的眉毛微微挑起，“根据我们收到的零散报告，你们似乎更像是在……‘互动’？甚至，根据某些渠道的消息，法伦获得了一些……不属于帝国的‘馈赠’？”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凯尔那只看似普通的新生之手。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阿尔特斯和多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卡米洛沉默地站在一旁，橘黄色的目镜光芒稳定，但青铜身躯微微紧绷。

　　凯尔上前一步，迎向元帅的目光。他知道，此刻任何退缩或辩解都是徒劳。

　　“元帅阁下，”凯尔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刚刚苏醒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在奥伯伦，我们面对的是生存。在坟场星云，我们面对的是毁灭。为了生存，为了对抗毁灭，我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力量，包括那些不被帝国理解的上古遗物。我获得了知识，获得了力量，也获得了……诅咒。”他抬起那只新生之手，一丝微弱但纯净的、带着“守望者”科技特征的银辉在指尖一闪而逝，恰到好处地印证了他的说法——他展示的是相对“安全”的部分。

　　“我的体内，确实混杂了异形的力量。但它们目前被我约束，并用于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寂静之歌’。”凯尔继续说道，他巧妙地避开了“饕餮”和“聆听者”的敏感信息，将重点引向外部威胁，“根据我们在坟场星云的发现，‘寂静之歌’的目标并非单纯的毁灭，它们在寻找一个名为‘起源之涡’的地点。那里，可能藏着终结这场灾潮的关键。”

　　他抛出了“起源之涡”这个诱饵。这是“聆听者”信息中的核心，也是影月元帅情报中缺失的一环。

　　果然，听到“起源之涡”这个词，影月元帅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他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仿佛在快速权衡着信息的价值与风险。

　　指挥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全息星图运转时发出的微弱嗡鸣。

　　良久，影月元帅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起源之涡’……审判庭的古老卷宗中确实有过模糊的记载，但被视为禁忌的知识。你能确定它的位置？”

　　“我有大致的坐标方向。”凯尔没有把话说满，“但需要更精确的导航和……不受干扰的探索。”他暗示了外部压力。

　　影月元帅踱步到星图前，凝视着那不断扩大的、代表“苍白灾潮”的苍白区域。“‘苍白灾潮’已经吞噬了三个星系，帝国海军损失了两位数的舰船。审判庭内部吵翻了天，净化派要求动用行星杀手，将可能被污染的星系连同其中的数百亿生灵一并抹去。机械教则像嗅到血腥味的秃鹫，只想攫取异形科技，不顾后果。”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凯尔和小队成员。

　　“我不同意他们的做法。盲目的毁灭只会让帝国流更多的血，而贪婪的索取可能释放出比‘寂静之歌’更可怕的东西。我相信，解决问题的钥匙，往往藏在问题本身之中。”他指向凯尔，“而你，法伦，你现在就是这把钥匙，或者说……持钥匙的人。”

　　“但钥匙本身，也可能是一把双刃剑。”卡修斯适时地插话，点明了凯尔面临的处境。

　　“没错。”影月元帅坦然承认，“审判庭的净化舰队和机械教的‘研究’团队就在外面。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对法伦的……‘关注’。我可以用我的权威暂时压制他们，但这需要理由，需要……成果。”

　　他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他要利用凯尔和这支小队，去寻找对抗“寂静之歌”的方法，或者说，去控制那股力量。而作为交换，他会为小队提供庇护和资源。

　　“我们需要一艘更好的船，”卡修斯开始提出条件，“不受外部势力监控的独立行动权，以及关于‘寂静之歌’和‘起源之涡’的所有已知情报。”

　　“可以。”影月元帅回答得干脆利落，“‘永恒 vigil’的机库里有几艘经过特殊改装的快速袭击舰，你们可以挑选一艘。情报我会让人整理给你们。但你们的时间不多，‘苍白灾潮’不会等待，我的政敌们也不会。”

　　他走到凯尔面前，两人目光再次交汇。

　　“法伦，你行走在刀锋之上。力量与疯狂，拯救与毁灭，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记住，无论你获得了什么，你首先是帝皇的死亡守望。你的使命，是守护人类，而非成为新的神只或怪物。”他的话语带着告诫，也带着一丝……期望？

　　“我明白，元帅。”凯尔平静地回答。他心中清楚，这场交易充满风险，影月元帅同样在利用他们。但他们确实需要帝国的资源和情报，也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后方，来应对前往“起源之涡”的终极挑战。

　　这是一场棋局，而他们，既是棋子，也是棋手。

　　“去吧，”影月元帅挥了挥手，“我的副官会带你们去挑选船只和接收情报。记住，你们的存在和任务，目前是最高机密。任何泄露，都可能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随着他的命令，一名沉默的死亡守望军官走上前来，对卡修斯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队成员跟随着副官离开了指挥室。当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关闭时，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稍稍减轻，但更沉重的责任已然落在肩上。

　　他们获得了一个暂时的立足点和明确的目标，但也更深地卷入了帝国高层的权力漩涡。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们不再是无依无靠的漂流者。

　　凯尔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指挥室大门，眼中星云流转，深渊沉寂。

　　棋局已经开始，而他手中的筹码，是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危险而强大的力量。通往“起源之涡”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而帝国的暗流，只是这条路上第一道需要跨越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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