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夜遁

　　第4卷 《命运之网》· 第25章 夜遁 (约 4000字)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远山吞没，浓重的暮色如同墨汁般迅速浸染了整个白石沟村。土坯房内，油灯再次被点燃，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如同潜藏在暗处的鬼魅。

　　孙郎中收拾好张镖头送来的药材，又为凌云和哈尔巴拉换了最后一次药。他的动作依旧仔细，言语也依旧温和，但凌云却从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焦躁和审视。孙郎中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凌云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和可以轻微活动的手脚，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

　　“凌小哥气色好多了，看来恢复得不错。”孙郎中一边包扎，一边看似随意地说道，“再静养三五日，想必就能下地行走了。”

　　三五日？凌云心中冷笑。对方恐怕连一夜都不想再等了。那个张镖头的到来，无疑是一道催命符。

　　“全仗老先生回春妙手。”凌云脸上挤出感激的笑容，语气虚弱，“只是……晚辈总觉得心中不安，怕连累了老先生和贵村。若是……若是能早些离开……”

　　他故意流露出想要离开的意图，试探孙郎中的反应。

　　孙郎中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凌小哥多虑了。你们伤势未愈，怎能轻易挪动？安心住下便是，我们这村子安全得很。”

　　话虽如此，但他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厉色，却没有逃过凌云的眼睛。对方绝不会放他们离开。

　　必须今晚就走！趁对方可能还未完全准备好动手！

　　晚饭的气氛比往日更加沉闷。孙郎中的话少了许多，只是默默地喝着粥。他的老伴，那位沉默的老妇人，也似乎心事重重，不时用担忧的眼神瞥向凌云他们。阿木和其其格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气氛，低着头，食不知味。

　　饭后，孙郎中以需要炮制新送来的药材为由，去了隔壁的灶房，叮嘱老妇人照顾凌云他们早些休息。

　　机会来了！灶房的动静可以掩盖他们的一些轻微声响。

　　夜色渐深，窗外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山林发出的呜咽声。老妇人收拾完碗筷，也回房歇息了。土坯房内，只剩下油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哈尔巴拉依旧沉重的呼吸声。

　　凌云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全身的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子时前后，人最困乏的时刻。

　　阿木和其其格按照凌云的暗中吩咐，假装睡着，却紧张得浑身僵硬，耳朵竖得老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凌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中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声。

　　终于，当时辰接近子时，隔壁灶房的捣药声也渐渐停息，孙郎中似乎也回房睡下后，凌云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如鹰。

　　他轻轻碰了碰身边的阿木和其其格。两个少年立刻惊醒，紧张地看向他。

　　凌云对他们做了一个绝对禁声的手势，然后挣扎着，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坐起身。每动一下，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强行忍住。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确认自己已经恢复了勉强行动的能力。

　　他指了指依旧昏迷的哈尔巴拉，对阿木和其其格做了个“抬”的手势。两人会意，蹑手蹑脚地爬下炕，准备再次用那简陋的担架。

　　然而，就在阿木伸手去拉担架的时候——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中却异常清晰的脆响！担架的一根树枝，因为之前的过度使用和潮湿，竟然断裂了！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三人耳边炸响！

　　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约莫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隔壁房间没有任何声响，似乎没有被惊动。

　　三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但担架坏了，如何带走沉重的哈尔巴拉？

　　凌云眉头紧锁。放弃哈尔巴拉？绝不可能！他看向炕上的哈尔巴拉，又看了看阿木和其其格瘦弱的肩膀。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示意阿木和其其格过来，三人合力，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哈尔巴拉从炕上搀扶下来，让他靠在自己背上。凌云咬紧牙关，用未受伤的右肩承担了大部分重量，阿木和其其格则在两侧奋力托着。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伤口在重压下传来钻心的剧痛，凌云几乎要跪倒在地。但他知道，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三人如同背负着山岳，悄无声息地、一寸寸地挪向房门。木门老旧，门轴可能发出声响。凌云示意阿木从门缝中倒入一点清水润滑，然后才极其缓慢地拉开一道缝隙。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带来一丝清醒。三人侧着身，艰难地挤出门外，踏入漆黑的小院。

　　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角落里晒着的草药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孙郎中和他老伴的房间窗户漆黑，没有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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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了一半！但最危险的部分才刚刚开始——如何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被监视的村子？

　　凌云辨认了一下方向，记忆中村子的西头似乎靠近山林，是相对容易潜入的方向。他示意阿木和其其格跟上，背着哈尔巴拉，沿着墙根的阴影，一步一步地向西挪动。

　　脚下的泥土松软，尽量避免了脚步声。但背负着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在重伤之下潜行，对凌云来说是极限的考验。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眼前阵阵发黑，全凭顽强的意志在支撑。阿木和其其格也累得气喘吁吁，小脸煞白。

　　就在他们即将摸到村西头最后一户人家的篱笆墙时，异变突生！

　　“汪！汪汪！”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犬吠声！是村口那几只看家土狗！它们似乎嗅到了陌生人的气息，狂吠起来！

　　“糟了！”凌云心中大骇！狗一叫，必然会惊动村民！

　　果然，附近几户人家的窗户立刻亮起了灯光，有人声传来！

　　“怎么回事？狗怎么叫得这么凶？”

　　“是不是有野牲口进村了？”

　　“出去看看！”

　　脚步声和开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暴露了！

　　“快跑！”凌云低吼一声，再也顾不得隐蔽，用尽全身力气，背着哈尔巴拉，踉跄着冲向村外的黑暗山林！阿木和其其格也拼命跟上！

　　“站住！什么人？！”身后传来村民的厉声喝问和急促的脚步声！

　　火把的光亮在身后亮起，迅速逼近！

　　凌云头也不回，拼命向前狂奔！荆棘划破了他的衣衫和皮肤，脚下的碎石磕磕绊绊，但他不敢停下！背上的哈尔巴拉沉重如山，几乎要将他压垮！阿木和其其格跟在后面，哭喊着，跌跌撞撞。

　　“在那边！往山上跑了！追！”身后是村民愤怒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显然已经认定他们是歹人。

　　一支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凌云耳边擦过，钉在前方的树干上！村民中竟然有猎户带着弓箭！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凌云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看到一个陡坡，下面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跳下去！”他对阿木和其其格嘶声喊道，然后不顾一切地背着哈尔巴拉，向着陡坡下滚去！

　　天旋地转！身体在陡坡上剧烈翻滚，撞击着岩石和树根，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凌云死死护住背上的哈尔巴拉，用自己的身体承受着大部分的撞击！

　　“噗通！”

　　几人重重地摔进坡底的灌木丛中，被茂密的枝叶暂时吞没。

　　“在下面！搜！”坡顶上传来村民的呼喊和火把的光亮。

　　凌云强忍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和眩晕，挣扎着爬起来。阿木和其其格也摔得七荤八素，但好在没有大碍。哈尔巴拉依旧昏迷，气息微弱。

　　“这边！快走！”凌云辨别了一下方向，发现灌木丛后面是一条干涸的河床，通向更深的山林。这是唯一的机会！

　　四人再次亡命奔逃，沿着河床，拼命向大山深处钻去。身后的呼喊声和火光渐渐远去，最终被浓密的黑暗和山林吞没。

　　他们暂时摆脱了追兵，但代价惨重。凌云伤势加剧，几乎虚脱。哈尔巴拉情况不明。他们迷失在漆黑的山林里，饥寒交迫，前途未卜。

　　夜遁成功，但生路，依旧渺茫。

　　（本章约 400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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