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玩家」

　　下午四点，“蔚蓝科技”公司，办公区。

　　空调的出风口，依旧在单调地嗡鸣着，键盘的敲击声，如同绵密的雨点，此起彼伏。

　　启明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仿佛昨晚惊心动魄的经历，都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梦。

　　他回来上班了。

　　不是因为危机已经过去。

　　恰恰相反，是因为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除了那个诡异的复活能力之外，自己……依旧只是一个需要为了房租和生活费而奔波的普通人。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必须谨小慎微地，去维护这份摇摇欲坠的日常。

　　况且，在他看来，像写字楼这种人来人往、监控密布的公共场所，那个怪物，应该会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出现。

　　当然，下班后，他是绝不可能再回那个出租屋的。

　　他已经计划好了，今晚就去城西秩维局附近，找一家最近的酒店，暂时住下。

　　“启明，身体好点了吗？”

　　邻座的设计组组长李姐，端着水杯路过，关切地问了一句。

　　他今天上午没来，请的是病假。

　　“好多了，谢谢李姐。”启明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略带虚弱的微笑，“就是有点着凉，没什么大事。”

　　李姐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转身走开了。

　　启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并非工作文档，而是一个正在运行的程序，进度条已经跑到 90%多了。

　　他利用职务之便，花了半个小时，快速编写了一个简单的信息爬虫与分析程序。

　　程序的目标很明确：以尚蜀市为范围，抓取近一个月内，所有新闻网站、社交媒体、本地论坛上，出现过“失踪”、“恶性伤人”、“不明生物袭击”等关键词的帖子和报道，然后进行交叉比对和频率分析。

　　当屏幕上显示出分析完成的报告时，启明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

　　他找到了东西。

　　很多东西。

　　他的爬虫程序，从尚蜀市近一个月的社会新闻和本地论坛里，筛选出了七起高度符合他设定的关键词——“失踪”、“恶性伤人”、“不明生物袭击”——的独立案件。

　　其中，有三起，得到了本地媒体的正式报道。

　　报道的措辞，都极其官方和谨慎。

　　【城北商业街一便利店店员深夜遭遇不明人士袭击，身受重伤，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

　　【城东停车场发生恶性伤人事件，警方提醒市民夜间出行注意安全……】

　　【一女子在滨江公园夜跑时，被大型流浪犬只严重咬伤，相关部门已展开捕犬行动……】

　　而另外四起，则只存在于各种本地论坛的八卦爆料里。

　　这些帖子的言辞，则要夸张和耸人听闻得多。

　　【惊爆！我哥们儿在城西废弃工厂那边，看到有人被怪物撕成了碎片！】

　　【酒吧街后巷昨晚出事了，听说血流了一地，救护车都来了好几趟！】

　　……

　　启明将这七起案件的发生地点，在电子地图上，一个一个地标记了出来。

　　然后，他看着屏幕上那些闪烁的红点，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

　　七起案件，其中有五起，都集中在了同一个区域。

　　——城西。

　　并且，案发地点，无一例外，全都是在城郊、废弃工厂、或是监控稀少的偏僻角落。

　　他甚至不需要再进行更深入的分析。

　　因为，已经有人替他总结好了。

　　在一个名为【尚蜀都市传说】的论坛里，一个高高置顶、盖了上千楼的分析贴，标题用血红色的字体写着：

　　【独家分析！代号‘城西开膛手’！尚蜀市近期连环杀人案全梳理！官方疑似已成立专案组！】

　　启明点开那个帖子，看着楼主将那些看似无关的案件，用一条清晰的逻辑线，完美地串联在了一起，最终得出了“城西区最近出现了一个残暴的、以撕裂伤为特征的连环杀人凶手”的结论。

　　帖子的下方，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

　　有陷入恐慌，表示晚上再也不敢出门的。

　　“卧槽！太吓人了！我学校就在城西，以后晚上打死我也不出校门了！”

　　有各种插科打诨，唯恐天下不乱的乐子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是个靓仔？（狗头保命）”

　　当然，也少不了自以为是的理性派。

　　“楼主危言耸听了，官方都没通报，肯定是几起独立的治安案件被你强行联系在一起了。散了散了。”

　　启明快速地划过那些众说纷纭的评论，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连环杀人凶手？

　　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是人。

　　从网络上搜集到的这些资料来看，这个所谓的“城西开膛手”，最早的案发时间，应该是在上周。

　　官方……也确实已经注意到了。

　　之所以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恐怕，还是因为没能锁定凶手的身份。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一个犯下如此多起残暴血案的凶手，竟然……会是一头狼人。

　　这么想来的话……

　　启明靠在椅背上，脑中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

　　官方，很可能还不知道“异能”、“魔法”这种东西的存在——至少，基层的秩维局干员是不知道的。

　　而这头狼人，也是最近才刚刚出现，事情还没有彻底发酵、升级。

　　所以，秩维局那边，应该还是把它当成一个极其凶残的“普通连环凶案”来对待的。

　　想到这里，启明沉思了片刻，缓缓地，从工位上站了起来。

　　这么看来……

　　自己，很可能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凶手真相的人。

　　只要自己，将“快递小哥”这条线索，作为“城西连环案”的举报，匿名提供上去……

　　以官方的侦查能力，对方应该很快就会落网。

　　不过……

　　还得想个办法，侧面提醒一下秩维局的人。

　　这个歹徒，极度危险。

　　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匿名举报电话的措辞。

　　只要……

　　等等。

　　公司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静了？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再听到有人敲击键盘的声音了。

　　怎么回事？

　　沉思中的启明，缓缓地，抬起了头。

　　然后，他知道了为什么办公室此刻会安静得，针落可闻。

　　一个巨大的、狰狞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到了他工位所在的这一排过道上。

　　那是一个只该存在于噩梦里的……狼人。

　　它那庞大的、覆盖着黑色鬃毛的身躯，几乎要触碰到天花板上的照明灯。

　　原本还算宽阔的过道，因为它的存在，此刻显得狭小而逼仄。

　　周围的同事们，僵在各自的工位上，有的双手死死捂住嘴，有的躲在电脑显示器后面，有的……甚至已经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

　　每一个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雕像，脸上凝固着同一种表情——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恐惧。

　　整个办公区，死一般的寂静。

　　见到启明抬起头，那头狼人，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充满了野蛮与残忍的……笑容。

　　它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终于想通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释然感。

　　“我知道……”

　　“……哪里不对劲了。”

　　“系统告诉我……”

　　它那双冰冷的、不似人类的金色竖瞳，死死地锁定了启明。

　　“你也是……「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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