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暂停的死亡

　　系统？

　　玩家？

　　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仿佛从中二小说里蹦出来的词，如同两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启明混乱的思绪里，让他瞬间陷入了错愕。

　　他看着眼前那头狰狞的怪物，又看了看周围那一张张因为极致恐惧而扭曲变形的、熟悉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然后，他竟然……

　　平静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周围。

　　平时对他关怀备至的李姐，此刻正死死地捂住嘴，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隔壁工位的程序员小王，那个刚当上爸爸、天天在朋友圈里晒娃的男人，已经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只露出一双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眼睛。

　　……

　　他们都是他的同事，平日里或许只是点头之交，但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老老实实上班，勤勤恳恳还着房贷，为了生活而奔波。

　　而他们，可能下一秒，就要死在这场莫名其妙的袭击中了。

　　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朋友。

　　最重要的是……

　　他们可不能复活！

　　启明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淦你娘！”

　　“有种冲老子来啊——！”

　　一声充满了愤怒与挑衅的咆哮，打破了办公室里那死一般的寂静！

　　他猛地抄起桌上那把字母都快磨没了的机械键盘，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狼人那张狰狞的脸，狠狠地砸了过去！

　　然后转身就跑！

　　然而，他才刚刚跑出两步，一股浓郁的腥风，就从他的身后，猛地灌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将身子一矮！

　　“嗤啦——！”

　　一声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他感觉自己的整个后背，仿佛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了一下。

　　紧接着，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向前踉踉跄跄地扑了出去，身体重重地撞在冰冷的落地窗上，然后顺着玻璃滑倒在地。

　　鲜血，和火辣辣的疼痛，这才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他的后背，疯狂地弥散开来。

　　痛！

　　妈的好痛！

　　他不知道背后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但看着身下那摊迅速扩大的血泊，也能猜到个大概。

　　“啊——！”

　　直到这时，那被压抑到极限的、恐惧的尖叫声，才终于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般，在办公室的各个角落，轰然爆发！

　　人们哭喊着，尖叫着，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整个办公区，瞬间乱作了一团。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狼人发出一声充满了不耐烦与暴虐的咆哮。

　　它猛地转过身用那双血红的眼睛，锁定了一个离它最近的女文员，然后，极其随意地，挥了一下爪子。

　　利爪带起一道黑色的残影。

　　那个女文员的尖叫声戛然而止，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启明愣愣地，看着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娇小身影。

　　他不认识她，应该是其他部门的。

　　但他记得，大家几乎天天都会在电梯里见到。

　　他记得她很爱笑，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他似乎还记得，她有个感情很好的男朋友，经常能看到一个骑着电瓶车的、青涩的大男孩，在公司楼下等她下班。

　　一股无名的、滚烫的怒火，从启明的胸腔里，轰然炸开！

　　他不认识她。

　　但他现在，真的很生气。

　　他咬着牙，用那双因为失血而开始微微颤抖的手臂，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地，从血泊中，重新爬了起来。

　　他转过身，用一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死死地，怒视着那头巨大的怪物。

　　他很想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跟这头该死的怪物拼了。

　　但……那没有任何意义。

　　自己会被瞬间撕碎，然后，这头怪物会在这里，将所有瑟瑟发抖的同事，一个一个地，屠戮殆尽。

　　结局不会有任何不同。

　　启明不知道，这头怪物为什么昨晚在杀自己的时候，还显得那么痛苦和纠结，现在，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下手，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在杀完人之后，就那么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那只还沾着血的爪子看。

　　但现在，他已经没心思，也没有时间，去纠结这些了。

　　他朝地上吐出了一口混杂着血丝的唾沫。

　　“呵……玩家？”

　　他看向狼人，嘴角翘起，充满了挑衅。

　　“被几个催债的，堵在巷子里打得像条死狗的那种？”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头原本正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狼人，庞大的身躯，猛地僵硬了一瞬。

　　然后，它那颗狰狞的、如同小牛犊般大小的头颅，开始一点一点地，无比僵硬地，抬了起来。

　　那双金色的竖瞳，重新，死死地锁定了启明。

　　他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那股几乎要将他碾碎的暴虐杀意，继续用那种轻蔑的语气说道：

　　“一个小红包，就要感恩戴德、恨不得给人磕头的那种？”

　　“这就是你所谓的......玩家吗？”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这一次，死寂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便被一声震天动地的、充满了无尽暴怒与羞辱的咆哮，彻底撕碎！

　　“吼——！”

　　那头狼人，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陷入了癫狂！

　　它咆哮着，四肢发力，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朝着启明，疯狂地扑了过来！力道之大，甚至将脚下坚硬的复合地板，都抓得如同被犁过的烂泥般，木屑纷飞！

　　启明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要停止跳动。

　　逃跑的本能，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但他死死地咬着牙关，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硬生生将那股本能压了下去！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视着那头扑面而来的死亡化身。

　　他看到那头狼人，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他看到那只巨大的、足以将他轻易撕碎的利爪，在空气中划出致命的轨迹，朝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抓来！

　　他死死地将自己的后背，靠在了身后那面巨大的玻璃幕墙上。

　　然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妈的……摔不死你，也能把你扔出去……”

　　他本想就这么一直瞪着眼，直到最后一刻。

　　然而，当那阵裹挟着暴虐杀意的、令人作呕的腥风，直扑面门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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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秒。

　　两秒。

　　五秒。

　　预想中那种被撕碎的剧痛没有传来。

　　那种属于复活的、冰冷的黑暗与坠落感，也没有传来。

　　……我这是，真死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不对！

　　死了怎么还会有意识？！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然后，他看到一幅荒诞至极的画面。

　　那头狼人，依旧保持着前扑的暴虐姿态，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般，就那么……

　　凝固在了他的面前。

　　那只锋利的爪子就在他的眼前。

　　他不知道那爪子距离自己的眼球，到底有多近。

　　他只感觉，那只狰狞的利爪，已经占据了他大半个视野，仿佛自己只要再稍微向前探一点点头，就会被那锋利的指尖给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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