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莫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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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似乎站在一间很大的办公室里。办公室的右侧是窗户。左侧是办公的桌椅,有一个木制的文件柜被推了过来。我似乎知道文件柜的敞开式架子上摆的是蒙冤者的案卷。文件柜被推过来时,那些卷宗正在不停地自动跳动着,像是那只求签的筒。我很诧异地看着这些卷宗。但我并没有想去抽出来看的意思。我似乎感觉我又回到了纪委。我将那个堆放着卷宗的橱柜朝隔壁的那间组织部的办公室推去。在推过一个门厅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侏儒一般的男人被人推倒在地板上。我感觉很为难,到底是去扶那个侏儒男人还是继续推我的橱柜?组织部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她朝我看了看。脸上没有表情。那个侏儒却跟我说,他要小便!我只得抱他起来,走到女孩办公桌前的那个橱柜跟前。那儿有一只痰盂。我抱着侏儒在那儿把尿。尿尿声“滋、滋”地很响,我内心在纳闷,这个侏儒的下肢难道发育很正常吗?我低头想着,却只能看到他的两条腿,像布娃娃的腿似地垂在那儿。但是,女孩却看到了,她红了脸。朝我瞪了一眼!侏儒似乎很快活,两条腿很得意地直摇晃……

  离开机关已经十多年了。离开曾经工作过的纪委机关,更是已经二十多年了。怎么在纪委时的印象又重返我的梦中呢?这个梦做得好蹊跷。我浏览过弗洛依德的《梦的解析》,也阅读过中国的《周公解梦》之类的闲书。但是,这个梦,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看见驻监狱检察官拿了我的信走了。我觉得地市一级的检察长迟早会来见我。我只需耐心等待便是。我还特意准备了一张小纸条,将纸条插在我的胸卡中。我得准备好,有哪几个问题在检察院来人时,我应该首先要明确的,或者是要让他们给予我承诺的。

  妻子来接见,谈起女儿的婚姻和在上海物色婚房的困难。经过了这么一场官司,家中的财产基本上已经荡尽,当然已经没有了钱去购买新房。我原指望,三部曲写成后,女儿能尽快想办法出版,让精神财富早日转变成物质财富!但是看来,女儿她们还远没有这样的能力!妻子我是不指望了。她能做好传声筒已经很不错了。难道我还能指望妻子去操办这些书籍的出版事宜?

  我曾跟女儿说,我写的是文学作品,是长篇小说,但是,你要把它当成一件新问世的商品,任何一件新产品问世,都必须以炒作为基础。只有通过炒作;才能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件新上市的产品,也才能让更多的人接受这件新产品!精神食粮果然不同其他的商品。但它同样具有商品的一切属性!为什么不像商品一样地去炒作呢?

  再说,文学作品,历来在评论领域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的。只要大方向正确。“仁”也好,“智”也罢,让众口莫衷一是好了!在许多时候,莫衷一是,反倒能让更多的读者去欣赏它。这便是精神食粮和其他的商品的本质的区别。

  若是其他的商品,被人指责有许多的缺点,也许,不会再有人去买回来,自己去尝试着使用一下。书籍不同,越是遭人诟病的作品,也许越能获得读者的青睐!这只是在一般的读者中,普遍存在着的那一种逆反和猎奇的心理在作怪!只要政治上没有明确地与时世不合的,在艺术的表现手法上,其实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供指责的!

  我知道,女儿已经联系了多家出版社。但是,书稿要交给出版社,必须得经过出版社指定责任编辑审稿呀!女儿连这一步也没有走。怎么去跟人家谈出版事宜?哪一家出版社会在没有看到书稿的情形下,贸然地同意出版?

  对于出版社来说,书就是商品,它必须得通过这件商品的销售获得利益!出版社连书的面长面短都没有见过。它怎么去判断这个三部曲推出后,一定能获得一个好的销售率?女儿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拿《长河落日》三部曲当作商品去炒作?小说第一部挂上网后,我曾对她说:“提高点击率,就必须要懂得‘放水’”。她一脸茫然。我还能跟她说什么呢?

  我能不能想其他的办法,强行将这几部曲出版呢?办法是有的。但具体的操作却还得让女儿她们去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在狱中,我能在坐牢的这几年里,完成这样的写作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恐怕全国有这么多的监狱,有这样的毅力的囚徒还真是屈指可数的呢!

  但是,女儿会不会懂得我让她所做的一切,其实是为了她呢?女儿的来信中,已颇有微词。似乎在埋怨我,不该指使她做这做那的!可是,我不指使她,指使谁呢?两个弟弟,一个已有官司缠身,我还能指望他吗?另一个,我根本就是压根儿也没有指望过!

  妻子的文化低,让她去做,显然是不行的!不跟我捣乱已经不错了!还好,第二次的公司清盘诉讼总算达到了我的目的!如果,少了这一份中院的民事裁定的话,我布下的这个局真的要功亏一篑了!现在整个证据链已经形成!我只需等待时机就是了!正因为我已布置好了这一切,我才能够真正静下心来,着手我的创作。

  其实,我发现的这个案件,倒是我介入的最佳契机。我是不是可以派人去跟对方商量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何必要制人于死地呢!追求一个双赢的结局不是更好吗?我有书稿在手,这是基础。文化产业的发展又是国家要重点扶持的方向。如果能谈得好的话,不是能各取所需嘛!

  对方已经在商场上奋斗了这么多年了,能想出这么一个移花接木的办法,足以显示他在商场上是有一套的!五部书交给他去运作,也许才能完成我的期望。同时也能解决许多面临的困难。让我从困境中脱身!

  我起草好合作协议和委托书,同时告诫了女儿在谈判中必须把握的三个原则和三个目的。当然,出版书籍是我最大的目的,实现经济上的赢利是我的第二个目的。我还得行使我的“敲山震虎”之计。

  从我写给监狱政委的第二封信后。我已明显地感觉到了,我的这一招点在监狱的软肋上了!现在的反腐风暴正风起云涌,我为什么不抓住这大好的机会呢?反正材料已经在家人手上。家人手中已经掌握了这么重要的筹码,还有什么事不能做成呢?我将合作协议和委托书装进了信封。我特意不写甲方单位的名称。这样的信函,监狱肯定是不会卡住我不给我寄出去!

  一切如我所愿,妻子收到我的信,我只让她立即将材料交给女儿,其他的事情,我会在电话里告诉女儿的!我打了个电话,给了我的那位曾经的部下,她告诉我说,我原来的副手,那个后来调往区法院担任纪检组长的人死了!哦!就是那位我第一次庭审时,在楼梯上引我走进法庭的我的前任副局长吗?

  部下告诉我,那位后来当了区法院纪检组长的人,是下了班之后,自己开了助动车回家。在路上,被身后追上来的汽车抵了一下,助动车倒地,他的后脑勺着地,便这么一命呜呼了!他的命相不长,我是有预感的。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横死!

  他长得肥头大耳,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样子,落在别人的眼中,可能是一副好福相。但我却并不这么看!如果是心宽才体胖,可能会带给他真正的好福份!但他的心胸并不是很宽广。这肯定会带给他厄运的!

  有些话,我无法明着说。有一种直觉对于我来说,确实很神奇。但是,如果我直言不讳地告诫别人,我的好心必定会被人当成驴肝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都愿意听好话,而不愿意闻恶言。尽管这恶言其实才是真话。但是,假话让人听了舒服!而真话让人听了恼恨!这大概就是这世界总是充满了谎言的真正原因吧?

  不过,他早早的离去,对他自己来说,倒确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忧郁地活着,总在猜测着旁人是怎么看他的!这样的活着难道不累吗?脱离了这一份的忧郁,对于他来说,也确实是好福气了!但对他的家人来说,则是一份难掩的悲痛了。亲人的骤然离去,又是哪个家人能承受得了的!

  我的部下还告诉我说,另外那个区的教文体局局长也死了!她说,他是得了胃癌死的。起先一直以为是胃病,痛了,便吃几粒胃舒平之类的药,等到发现是胃癌,已经是晚期了!

  那个局长应该与我同龄。那个区重新分设之后,我已下海经商。我还曾特意去拜访过他,他的几位部下,原来是我的部下。那个区重新分设之后,才调过去的。一晃就这么几年过去了!这几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虽然经历磨难,一路坎坷,但却仍顽强地活着;他却一直春风得意地坐在局长的位置上,但却无奈地走了!

  人的命,真是天注定哦!半点不由人!倘如我没有下海呢?倘如我仍坐在局长的位置上呢?毫无节制的喝酒应酬,还真说不定,哪天身上的哪个器官也出了问题了!人的一生该享受多少的福和蒙受多大的苦难,这是这个人一生下来,便已经确定了的。只是,有的人将所有的福浓缩在一起享受了,而有的人,将所有的苦难分摊在一生的经历中了!古人说,“要惜福”。便是要让人懂得,有福是要珍惜的。不懂得惜福的人,他的苦难便也临头了!

  我不知道,我的苦难还将会延续到什么时候!但是,至少我现在还活着,这便是福了!所以,我得好好地利用我的有生之年,竭尽我所能,为家人多争取一份财富吧!部下告诉我的两个死讯,让我更加感觉到时间的紧迫。有一些事是不能拖的。目标明确了,就必须立即实施!只要方法得当,有什么事情不能完成呢?

  尽管我知道,女儿的能力有限,但是在这个家庭里,还有谁能担当此任呢?何况,我已将材料都准备好了,她们只需按图索骥就可以了。这总应该能做得成吧?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个星期争取打电话给女儿,希望她能立即实施我的计划。可惜的是,女儿总是推托很忙没时间。这让我很郁闷。但是,我却干着急,没有其他的办法。

  我真不明白,女儿到底在忙些什么?我很清楚,她所说的“忙”,只是一种无能的体现,在现在的这个社会里只有无能力的人,才会整天价说“忙,啊,忙!”生女如此,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自女儿生下来后,我一直培养她的自立能力。但是没有用,女人总归是女人。女人不可能有男人的血性!但是哪怕她再无能力,难道连这点小事也办不了吗?我是真的无语了!

  女儿并没有回绝我,只是给我拖着。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让她分别寄给地市检察院和省司法厅的信,她倒是如期寄出了!自从我给本地的地市一级检察院的检察长写了一封信,让驻监狱的检察官直接来开信箱取走之后, 我一直在等待回音。但是,便是如此寄出的信,居然也是音信全无。我还特意准备了一张小纸条,罗列了我希望检察院能给予我明确答复的几个问题。

  小纸条我一直藏在我的胸卡里,我是随时等待着检察官的来临的。可是,令我失望的是,一直毫无消息。所以,我特意让女儿在她的信中加了两句话:“是否意味着检察院不再履行国家赋予的职责?检察院是否可以对举报的重大案件置若罔闻。”这两封信的如期寄出,让我产生了错觉。我以为女儿已经行使了我的“敲山震虎”之计。

  女儿寄给司法厅厅长的信被转到了省监狱管理局。省局派了刑罚执行处的处长来监狱检查工作。趁检查工作的机会,他在分管改造的副监狱长陪同下,来厂区找了我。他询问了我申报假释的情况和原判的刑期,已执行的刑期。手中的奖励等等。安慰我说:

  “你家属已经写信给了我们厅长,我们厅长已将信转到了省监狱管理局。今天,我明里是来监狱检查工作。你的假释事情我也会跟监狱协调一下的!你放心好了!现在说不行,也许,不需太长的时间,又都说行了!啊!不要着急!总会处理好的!”

  我说:“一直在跟我说,‘可以啊!不可以啊’,既然如此,我也不跟监狱打笔墨官司了!我走重大立功的道路算了!我有了重大立功,不是就成了‘应当’了吗?也省得监狱如此为难了!”

  处长说:“算了!兄弟,何必弄得大家都这么难堪呢!听我的!啊!不要着急,事情很快便能解决的!”

  监狱分管改造的副监狱长说:“这样吧!现在离春节已经不远了!在春节之前,我会再来找你的,到时,我再跟你详细谈!”

  既然如此,我只能再等待了!

  我这边在等待,女儿那边却一直毫无消息。我奇怪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已去联系了,成功与否,好歹总也应该来跟我讲一声!上次来接见时,我曾跟女儿说过,合作谈成的话,应该要立即来见我,我还有一桩更大的事情要交给你们去做!如果不愿去谈判,也应该明确答复哦!我也得及时调整这里的策略。这样才能达到内外联动,遥相呼应的目的!女儿到底是在动,还是不在动呢?

  但是,我这边的态势,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如果内外不联动,事情岂不是要弄僵了嘛!我又不便再打电话去催、去问!监狱往外打的电话,都是被监听的。如果,我老是在亲情电话里讲一个事情,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嘛!

  我希望能合作的这家公司,对监狱来说,肯定是一个很敏感的公司。因为他们之间,本身有这种猫腻在,他们能不加警惕吗?

  在春节前的小年夜这一天上午,监狱的分管监狱长果然来找我了。我被带到了厂区的警务室,一进门,看到他坐在那儿,我便笑了。他说:

  “监狱政委也为你假释的事找了我两次!我们碰头的结果是:春节之后,我们会为你假释的事,专门坐下来商量一次。反正,你的情况也比较特殊。也没有人可以参照你。监狱将作为一件特例来办!”

  我的内心动了一下,他为什么如此说?监狱政委找了他两次?在我的感觉中,监狱政委应该是这几年一直是在幕后压制我的那只黑手。我几乎已经可以断定,监狱一直不同意给我呈报假释的背后,是陷害我的人的幕后在操纵!我之所以,在一年前,让我的家人去找监狱所在地的市委领导出面直接跟监狱政委打招呼,就是基于这方面的考虑!

  这一年多来。出面为我的假释说话的领导,也找的都是他!他是不是又在假借跟前的这位副监狱长的嘴在忽悠我?像之前那样:

  “不要急!不要急!监狱正在抓紧跟法院商量!”

  假释的呈报是监狱份内的事,用得着跟法院事先商量吗?难道监狱呈报的假释人员都是事先跟法院商量好的?骗鬼呢!恐怕又是在行使缓兵之计吧!

  我笑而不答。他又接着说:

  “今天来找你,就是先跟你打招呼,让你能有一个好心情过好这个年!”

  哦!这才是他今天来找我的目的了!我心中又动了一下:春节家里必定会来见我,是否先稳定一下我的情绪?让我不要再催逼家人去做那件事了?中央已经有明文规定不准再发代价券之类的有价证券了。原来挂钩的那家某北商厦总不可能再出售代价券了吧?那么,怎么消化这笔巨额的截留款项呢?年终发奖金不是一个最好的借口吗!级别低的少发一些,每人增发三、五万,级别高的多增发一些,每人七、八万;级别最高的拿它十万、二十万不是名正言顺了吗?

  如果每年采取这样的方法消化这笔巨款的话,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法。反正账在对方的公司,监狱的账上未留任何的痕迹。上级就是来审计,来查账,证据呢?春节前先来稳定我,他们操作此事的胆子自然可以放大了许多!等到奖金一到手,节也过了,一切又可以复归故我!你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我又能怎么样呢?其实,这一切又关我何事?确实跟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哪怕他们所赚的钱不上交财政,全部进入个人的腰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囚徒!用得着我去“替天行道”吗?虽然,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囚徒,但我毕竟穿着这一身囚服呢!

  我默然了。稍停,我才说:“看来,我只能再等了?”

  他笑看着我,显然,这正是他期望的态度。但是,我除了再等,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所有的办法已经全部交给了女儿了。我还能怎么办?我也曾经想过,莫如我直接将举报材料交给本地的检察院?但是,给本地的检察长去了试探信之后一直没有回音。女儿也已寄了信去。信中还使用了如此重的语言。照样不理不睬。

  看来,举报信是只有直接寄给中央的有关部门,有领导的批示之后,才会引起各方的注意了。但是,我在狱中,根本没有办法走出这一步!要走这一步,也只能让女儿去操作了!但是,女儿有这样的头脑吗?她能如此地进退有序吗?我也只能等了!看来,内外的情况都摆出了让我等的态势,我已别无选择!

  春节之后,二月份的减刑、假释呈报开始了,我向中队打了书面报告,希望中队这一次能给我呈报了。中队的管教新来。原任的管教已去别的中队担任了中队长。报告送上去后的第二天,新任管教便找我了。我以为新旧管教在工作衔接中,必定已对我的假释呈报问题作了衔接。再说,春节前,监狱的分管副监狱长已经给了我一个好心情。这个好心情也应该是延续的时候了!新任管教跟我说:

  “你的报告我看到了,但是,你的假释中队不能呈报!”

  我问:“为什么?春节前,你们的副监狱长曾找过我!在他找我之前,省监狱管理局的刑罚执行处长也来找过我。已经过了春节了,怎么假释还是不能报?”

  他说:“如果给你呈报假释的话,我违法了!”

  我勃然大怒:“违法?你违什么法!这么说来,我是只有走重大立功的这条路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违法了!”他怔怔地看着我。我转而笑道:

  “你去向你的领导汇报吧!就说,我将举报了!我将争取重大立功了!”我离开了谈话室。

  第二天早晨出工时,我特意将那支冻疮膏放在了口袋中。我知道,冻疮膏放在口袋里,中午收工过安检门时,安检门必定会响。我必定会被搜身。中午收工时,我特意将那张准备接洽检察院来人时询问几个问题的小纸条从胸卡中拉出了少许,使它露出一角。这样,在被搜身时,这张小纸条必定会被搜走,而且,从我身上搜走的这张纸条,必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递到监狱主要领导的手中!我必须得孤注一掷了。再让他们如此地一拖再拖,确实不是我的神经所能承受得了的!

  尽管,从上一年的年底开始,为了让我的思想有所依托。我已经开始动笔撰写我的《回忆录》。我打算用我手中的笔,将我的一生,真实记录下来,也将我的这桩冤案真实地记录下来。

  在我完成《长河落日》三部曲的修改后,我曾写信给省高院的院长,告诉他,我既然有能力完成这180万字的三部曲,我自然也有能力将我的冤案用笔写下来!让历史去评判,谁才是真正的罪人!

  是到我应该动笔的时候了。信发出之后,我的《回忆录》并没有动笔,而是写成了长篇小说《鎏金时代》和散文集《味品人生》。现在这两部作品又已完稿,我尚有余力可沽。我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呢?

  回忆录我暂取笔名为《百年梦魇》。用做了百年的噩梦来概括我坎坷的一生,实在是恰当不过。撰写《百年梦魇》的开局还算顺利。我先写了八阕词,计划用这八阕词中的每一个字,来作为每一个梦的题引,以十来个梦组成一个系列,以两个系列为一卷,以两卷为一部,全书分为四部,共八卷,约120万至140万字。

  我曾经仔细地阅读过法国的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卢梭的《忏悔录》。《忏悔录》充满了人文主义的思想。我希望我的《百年梦魇》也能将人文主义的思想贯穿其中。我将一览无余地坦露我思想上的丑陋、我的与生俱来的那一份人性上的卑劣。

  我的幼年时期的迷茫;我的少年时期的鲁莽;我的青年时期的荒唐;我在官场上的执拗;我在红尘中的犹疑徘徊;在商场上尔虞我诈。将我的一生坦陈在世人面前!人生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我已将红尘看透,我还有什么可以遮遮掩掩的呢?我还有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呢?也许,将这一切一览无余地叙述出来,我内心的愧疚才会减轻,我一直不堪重负的灵魂才能获得安宁!

  《百年梦魇》的开局还算顺利,就这么一路写下来。记录一个梦,写我的一段回忆。这样的回忆录也许更能吸引人的眼球。何况在我的一生中,还有这么多的缤纷色彩!

  我孤注一掷,确实在按我的设想在走。中午进安检门时,报警器响了,我被叫到警官面前,搜出那支冻疮膏,也搜出了那张小纸条。警官展开纸条问:

  “这是什么?这是你写作剧本的提纲吗?”

  在监狱成立六十周年的庆祝活动中,我曾帮中队的警官编写了一个独幕话剧的剧本。据说,我一写完,就被警官拿去排练了。庆祝活动是监狱的警官组织参与的。与服刑人员不搭界。我并不知道这台独幕剧的演出效果如何?但是,既然警官如此问,说明这个独幕剧,还是留给警官一定的印象的!

  我也曾应警官之邀,去别的中队改写过囚徒自编自演的“快乐星期天”活动剧本。我提出的在舞台上警官与囚徒互动的设想。其演出效果确实得到了观众的广泛好评。让监狱的人性化管理通过舞台上警官与囚徒的互动展现出来,同样也得到了警官的肯定。这是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尝试。我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我只能含糊地答道:“哦!是吧!”

  警官看仔细后,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便将纸条搜走了!很好!这正是我所期望的!让它快快传到监狱的领导手中吧!我尽管知道,等待我的很可能是暴风雨的来临。来就来吧!与其是在被折磨中慢慢地等死,倒不如挺立地站着,痛痛快快地迎着暴风雨死!

  暴风雨果然很快便降临了。监狱很快便指令大队成立了专案组。要展开对我的书稿如何被送出监狱的事进行调查。我知道,他们调查我的书稿是如何被送出监狱的。只是一个名义,其实他们是要查,我是不是已有举报材料传到了我家人的手中。

  可笑的是,专案组的那些民警,其中就有帮我送书稿的人!我隔三岔五地被他们叫去做笔录。他们问我写了哪几部书?我如实回答了:

  “《长河落日》三部曲,第一部叫《梅花洲》,第二部叫《桃花劫》;第三部叫《牡丹祭》;还写了《鎏金时代》,这些都是长篇小说。还写了一部散文集《味品人生》”。

  他们问我,书稿是怎么送出去的?我如实回答:

  “是警官带我去接见的时候,帮我交给我的家人的!”

  他们问,一共交了几次?我说:“好多次了!先帮我将手稿送出去,打印好之后,又在我接见时,帮我将打印稿带进来!我修改好了之后,再帮我送出打印稿!”

  他们问,是哪几位警官在帮你送的?我说:

  “我哪里记得!都这么长时间了!反正都是本中队的警官吧!”

  他们问,警官在帮你送出去之前,都审阅过吗?我说:

  “应该审阅过吧?我相信他们都是按监狱的规定在执行的!”

  他们问,信件有没有交警官送出去?我说:

  “有啊!请警官帮我送的信件,我一般不用信封的。放在书稿的上面,摊开着的。反正警官要审阅的,放在信封里反倒麻烦,再说,也浪费信封!”

  他们问,听说你的书打算出版了?我打了个顿答道:

  “是啊!书写成了总是要出版的!不然,我费这么大劲写它干什么!”

  他们问,出版时,你的作者名打算用什么?我的心中又打了一个顿,看来,他们已经重新听过我的通话记录了!

  “哦!我取的笔名叫胡杨木。”

  他们问,为什么取这么个笔名?我说:

  “这笔名好啊,沙漠中胡杨,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烂一千年。”

  他们问,为什么取这么个意思,其实,我的自我期望值甚高。我希望我的作品跟我的名字一样世代永传!但是跟他们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他们又不懂,说了也白搭!倒会费我许多的口舌。

  翻来复去地询问,我翻来复去地回答。他们不问举报的事情,我也不往举报的事情上扯。我知道,这件事情必须得我女儿启动了我的计谋后。我才能朝前走。而且,我也应该对检察部门或者公安部门说!只有女儿“敲山震虎”了,我才能顺着朝前走!不然,我被他们整死了,还真连告阴状的地方都没有呢!

  大队的专案组搞了一段时间,看来也实在搞不出什么名堂来。终于引来了副大队长,话便直接了许多了。他说:“听说你想举报?想举报什么呢?”

  我说:“既然调查是为了这事!你们直说嘛!转来转去打太极拳干什么?”

  他问:“你到底想举报什么?”

  我说:“你们不是说只有重大立功了,才能假释吗!”

  后来,大队的教导员来了:“你要举报,我们只能对你采取这样的措施了!”

  我问:“你是说,我不应该举报啰?”

  他说:“举报是你的权利,我们怎么可能压制你!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们,你举报什么事吧?”

  我说:“这话似乎应该是检察官跟我说的吧?”

  他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却是很坦然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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